第1章 春日(1 / 2)

春天的田野生機勃勃,菜花捲起大片大片的金浪,襯得大路燦爛。兩匹快馬賓士,囂起的滾滾塵土讓陽光映紅,彷彿暈染的一筆煙霞。

馬上的人儼然一對主僕,馬背上皆馱著行囊,似要去遠行。年輕的主人斯文秀氣,穿一襲青衫,一看就是書生。

年輕人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喊他。

“陸庭,陸庭!”程處默歪歪扭扭騎在馬上,看著要被撒開四蹄狂奔的馬兒甩下去了。

原來,程處默從家裡跑出來,本想找好友陸庭玩耍,誰知陸庭不在,說是要去廣州喝喜酒。他一聽,豈能有熱鬧不湊,急忙追了過來。

陸庭聽出程處默的聲音,哭笑不得。只要這小子在,絕對沒有好事發生。平時也就算了,這回他是去喝喜酒的,還是別給親戚添堵了吧。但他心裡雖然這麼想,最終還是勒住韁繩,等程處默追上來。畢竟,程處默也就他一個朋友了。

“陸庭,你跑那麼快乾什麼?你那表弟的新婦到底有多漂亮,這麼心急如焚?”程處默磨著馬鞍,疼得左右坐不住,嘶嘶抽氣。

陸庭都懶得再說,他不是他,眼裡只有美女,會去惦記素未謀面的,表弟媳的長相。

忽然,大路對面走來一支隊伍,步伐有力,鎧甲閃亮,人人臉上志得意滿。程處默盯住那面飄揚的旗子,大大的“侯”字令他眯起眼。侯君集奉皇上之命,出征平叛,如今得勝歸來。

“侯大將軍以分進合擊之法,大敗叛軍,痛快!”長安皆知捷報,陸庭也不例外。

程處默白陸庭一眼。

侯君集和程咬金同為皇上的開國功臣,只是程咬金年事已高,落得一身傷,皇上已不大派他打仗。倒是侯君集,一應戰事皆由他統軍,在朝中紅得發紫。父輩暗中較勁,兒子們怎能不別苗頭,程處默和侯傑平時一見面就掐。

這時,程處默的小廝君慧駛著馬車趕上。程處默下馬,一瘸一拐走向馬車,還嗤嗤叫疼。

“侯家是上陣父子兵,虎父無犬子。再看你阿爺,提起程咬金,威名赫赫,當年何等風光,偏你一點虎威不曾繼承。”陸庭不怕白眼,實話實說。

程處默笨拙爬上車,回過頭來,一點沒有自我檢討的意思,還對陸庭嬉皮笑臉。

“哎哎,你少眼紅。這叫命!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阿爺為國辛勞了一輩子,我當然就是來替他享福的。要不然,皇上為什麼要給我們程家爵位呢?就是為了讓我們這些功臣子弟,永遠的!好好的!吃喝玩樂!”

侯家軍開路的騎兵衝過來:“誰把馬車停在路上?讓開!”

騎兵揮鞭抽打駕車的駿馬,馬匹驚蹄,馬車翻側,程處默哇哇叫著,從馬車裡滾出,狼狽之極。

“你們好大膽子!這是盧國公的長子!”陸庭還是很仗義的,直接幫好友拼爹。

騎兵哈笑:“什麼盧國公肉國公,我只認得我們大將軍!看你們這群人鬼頭鬼腦,八成是叛軍奸細!”

一群士兵趕到,將程處默和陸庭等人包圍,擺出長矛槍陣,殺氣騰騰。

“怎麼回事?”威風凜凜一聲喝,一個身穿灰色將袍的中年人驅馬而來,面龐冷峻,一雙寒眸,長髯勾勒冷酷的稜角。

“將軍,這裡有一群叛軍奸細。”騎兵趕緊稟報。

來者正是侯君集。

程處默推開君慧,整好衣冠,來到侯君集馬前行禮:“小侄程處默,見過侯叔叔。侯叔叔大勝而歸,可喜可賀。”

侯君集笑起來:“原來是賢侄。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和朋友去廣州,不小心馬車擋了路,卻被他們誣陷是奸細,若非侯叔叔認得小侄,大概小侄這顆腦袋,已經被他們割下,向您請功了。”程處默道。

侯君集睨過士兵們,問道:“確有此事?”

士兵們畏懼跪下:“屬下莽撞,請大將軍饒恕!”

侯君集雲淡風輕地下令:“全部斬了。”

另一群士兵湧上,把這些士兵拖下去,二話不說就執行處決。哀嚎聲此起彼伏,路旁血肉橫飛,侯君集卻視若無睹,與程處默笑著寒暄,問程咬金的近況,又惋惜皇上沒有派他出徵,要轉贈御賜美酒,就當嚐嚐征服叛軍的滋味。

程處默豈能聽不出侯君集暗諷父親沒用,但回應得謙遜,“小侄代阿爺,多謝侯叔叔。”

侯君集召來行刑軍士,“這些人雖然觸犯軍紀,但畢竟隨我出征,立過功勞。別讓他們在路上太孤單了。挑一百個俘虜,殺了,讓他們在黃泉路上,給我大唐天軍開路搭橋。”

軍士領命而去,很快引發俘虜那邊一片悽慘。

“我阿爺常說,殺俘不祥。何況這些俘虜並沒有犯錯,只是些老人和女人,有幾個還是孩子。請侯叔叔饒了他們吧。”程處默到底沒剋制住。

侯君集不以為然,“這些都是叛軍家眷,連螻蟻都不如的東西。你乃將門之子,何來婦人之仁?”

一聲令下,又一場血腥殺戮。

程處默轉開眼,心裡想的是,與其當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武將,不如當紈絝子弟,成為長安第一風流公子,憐愛天下無數的美麗女子。

廣州城傅府,今日二女兒傅柔出嫁。

本是大喜的日子,人來人往也非常熱鬧,只是傅柔的閨房卻份外安靜,新娘子坐在月牙凳上,五官精緻美好,偏偏眼中沒有絲毫喜氣,身影似消瘦似清冷,與青藍嫁衣不成輝映。

一旁榻床上,傅二娘子坐望著女兒的背影,潸然淚下。

“別哭了。”新娘子開口也清冷。

“你都要出嫁了,我這當孃的哭哭都不行?”二娘子不依。

“柔兒,你是該體恤你娘。”門外走入傅家三娘子,穿戴嫵媚,身姿圓潤,“你娘不像我,有一雙子女,嫁了音娘,還有濤兒陪著我。她就得你一個女兒,你出嫁,她豈能不哭一哭?”

傅柔冷冷看對方一眼,落井下石的來了。

三娘子看向二娘子,“二孃也莫真傷心,柔兒多好的福氣,十九了,還能找到像陳家郎君那般稱心如意的。”

三娘子摘起妝臺上一朵鮮花,欲插傅柔鬢邊。

“鬢邊花,一朵足矣。”傅柔不客氣地擋開。

“這幾年你打理內宅,辛苦了,我該給你加一朵。”三娘子話音才落,卻見傅柔將鮮花放回妝臺。

三娘子身後的常婆子會看眼色,上來湊笑:“給柔小娘子道喜,家裡的賬本——”

“哪有這時候來要賬本的?”紫雲打斷。

“都是陳家的人了,還拿著孃家的賬本,也不妥當吧。”三娘子要笑不笑,“再說,我也是奉家主之命。”

“紫雲,交賬本。”傅柔目光了然,調轉了頭,對鏡理紅妝。

紫雲只好取來賬本,還沒交出去,卻被常婆搶了,諂媚獻給三娘子。

“陳家的花轎已到巷口。”傅家大娘子由長女傅君攙扶而入,未留心這場交接,神色帶喜,“都準備好了麼?”

傅柔起身行禮。

傅君將傅柔扶起,細聲叮嚀:“妹妹到了夫家,可不能像從前在家一樣隨著性子了,要收斂心性,孝順阿家。”

傅柔輕嗯一聲,緩緩捉起團扇,掩面,也掩去眸中冷色,任由眾人簇擁而出。

與此同時,程處默和陸庭抵達陳家。那位連陸庭長什麼模樣都已經記不清的姨母陳大娘子,熱絡問著陸庭官職為何,官階幾品。陸庭表示尚在遊學,有些官場的朋友而已。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侄兒你既然和他們交友,少說五品,不,四品?” 陳大娘子不信,只當陸庭謙虛,

程處默噴笑:“大娘子見識匪淺啊。”

陳大娘子彷彿才發現程處默:“這位是——”

程處默詼諧地自我介紹:“照您的演算法,我該是九品?”

陳大娘子眉毛上挑,有點睨視:“九品是低了些,不過大小是個官,也能幫我陳家今日撐撐場面。”

程處默忍笑,對陸庭眨眨眼。

“姨母,莫非新娘家不一般?”陸庭懶得理會好友,長輩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過是新婦的阿姐當初嫁了個窮書生,誰想不但高中,還成了此地明府,傅家從此就開了孔雀屏,招搖過市。”陳大娘子一臉不待見,“那也罷了,偏我兒上元節瞧了傅家柔小娘子一眼,就被勾走了魂,非要我去提親。我拗不過他,想著人家瞧不上,咱這邊提回親,再由對方拒了,讓我兒死了心便是,哪知竟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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