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鞦韆(1 / 2)

程處默帶著從侯君集手指縫裡漏出來的兩千兵馬,打下了號稱固若金湯的九柱城,且不費一兵一卒,卻讓侯家父子大搖大擺來撿現成的便宜,一個謝字都沒有。

“我看那王八蛋侯君集是要整死你!給到你手裡的兵一次比一次少,當你打贏一仗光靠嘴皮子是不是?有那麼簡單嘛!有本事他讓他龜兒子打九柱城啊!”傅濤替他罵粗口。

程處默卻想總算能睡個好覺了,倒頭就往木板床上一躺。

“程處默,你還是我師傅嗎?一點大丈夫的氣概都沒有!”想當初在廣州城,和程處默逛個街都威風,反觀如今蔫巴的。

“我不要當大丈夫。”他只要活著回長安,回到柔兒身邊,“再說了,打九柱是挺簡單的啊,天時地利人和。”

先把九柱城的城牆鑿一塊下來,研究是哪種夯土。再觀星象,確定哪幾天會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在大晴天來到之前,讓兩千兵挖了一條渠,把附近的河水引到九柱城下泡城牆腳。接下來幾日太陽暴曬,潮溼的夯土牆因此出現裂隙,最後就可以發動總攻了,也不用派兵,就用投石機,對準泡過的城牆部分狠砸。這麼折騰下來,再堅固的城牆都垮了。

傅濤張口剛要說話,忽然外頭戰馬嘶鳴,傳來一陣陣哭聲喊聲。

程處默以為叛軍偷襲,立刻從床上蹦起來,提了劍就往外走。然而,當他跑出門去,只見唐軍四處叫囂,打家劫舍,正欺負普通老百姓。他轉念一想,立刻就去找侯君集。這種事,沒有領將默許,誰敢這麼幹?

侯傑聽聞程處默找來,心知不妙。侯家發的是戰爭財,打到一處就搶一處,但這次九柱城沒多少油水,多數已落進他家的口袋,然後再放其他人去搜刮,想不到演變成了洗城,鬧大了事態。

侯君集卻淡定:“程處默是個大將之才,可惜不能為我所用。”手化刀,憑空切下。

侯傑看得懂,那是要把程處默解決掉的意思。

程處默一進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侯君集就說來得巧,正要找他。

“你打下九柱城,勞苦功高,本想讓你休息幾天,無奈戰事緊迫,不能放鬆。剛剛快馬來報,安西峽那一帶發現了小股叛軍蹤跡,你帶兩百人去一趟,仔細查探叛軍下落。得到訊息,立即回來報告。”

程處默心裡苦笑,真是沒底線,兩千到兩百,這麼縮法,遲早是要他單槍匹馬的節奏。

侯傑冷笑:“又不是叫你打仗,是叫你查探。人多了反而暴露行蹤。再說,只是小股叛軍,你怕什麼?”

程處默一針見血:“既然只是小股叛軍,用得著要末將親自帶人去查探嗎?一個校尉就能做到的事。”

侯君集語重心長:“處默啊,行軍打仗,不能挑三揀四。攻城這種功勞,不能總讓你一個人佔,也得留些給其他同僚。放心,等你回來,自會論功行賞。”

程處默一笑,抱拳:“末將遵命。”想他死,他偏偏不死,要到皇上面前去領功,氣死侯家這對王八蛋父子。

程處默一回屋,就把侯君集派他去安西峽查探叛軍逃向的事告訴了傅濤。

“安西峽?”傅濤大叫一聲,“那個被當地人稱作死亡峽的安西峽?混蛋!又來這一招!這次他給你多少人?不會只給你一千人吧?”

“兩百。”程處默已經淡然。

傅濤拍拍程處默的肩,面帶同情:“姐夫,你逃吧。我最恨人家當逃兵。可是現在,我真得勸你逃。當逃兵,也比這樣活活被整死強。”

“逃?”程處默倒也不是沒想過,何必當人魚肉,“我盧國公府在長安將近八百口人,我阿爺征戰一生,戰功赫赫。我如果當了逃兵,他們怎麼辦?你二姐怎麼辦?我兩個還要在長安混下去的弟弟怎麼辦?”

傅濤決定:“那我陪你去,就算我死,也要讓你從安西峽平安回來。”

程處默拒絕:“你不能去。而且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和你說,現在必須告訴你了。你家那場大火,並非意外。”到底告訴了傅濤,在大火燒盡的傅府發現火油澆淋的痕跡。

傅濤雙目圓睜:“那場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侯家放的。”程處默說得明白,“別問我為什麼,我就是認定了,只是不知道侯家為什麼放這把火。”

傅濤愕然:“侯家?侯君集?”

程處默走到傅濤身側:“所以如果我回不來,你一定要活著,為你娘報仇,也為我報仇。”無聲一抬手,敲暈了傅濤。

他不讓傅濤跟著,最重要的原因是此行太兇險,連他自己心裡都沒底,更別說還帶著傅濤。而他知道,傅柔是個多麼在乎親情的人,一個三娘子已經讓她十分自責了,何況傅濤還是她疼愛的好弟弟。即便不能保住自己,至少保住了傅濤,她大概會少埋怨他一點吧,要是他真得回不去!

這天,傅柔到立政殿送繡品,在門外遇到了晉王。晉王也是皇后所出,不過只有八歲,完全孩子心性,沒有皇室中人的驕氣。

他很愉快地和傅柔打招呼,睜著大眼瞧繡品,最後皺皺鼻子:“總是花花草草,好沒意思。”

傅柔對晉王也親切:“殿下喜歡什麼花樣?”

晉王想了想:“父皇賞了我一支玉笛,想要一個裝笛子的錦套,要又神氣又厲害的樣子。”

“又要神氣,又要厲害?下官一時還真想不出來。不過——”傅柔溫和一笑,“聽說山海經裡有很多奇獸,晉王殿下不如去翻翻看,看中哪一個,下官就給晉王殿下繡哪一個。”

“那就說好啦。”晉王歡歡喜喜跑進殿裡。

傅柔也走進殿中,對長孫皇后和孫太妃見禮,呈上繡品。

長孫皇后之所以受到皇上的敬重,不但因為這些年患難夫妻的陪伴,還有她八面玲瓏的巧心。當年玄武門之變,太上皇和他就心生隔閡,已經到了互不見面的地步,但太上皇只要在一日,即便是天子,也不能無視。幸好有長孫皇后從中和緩,為他盡孝,與太上皇那邊一直相安無事。

孫太妃就時常到立政殿走動,與這個兒媳處得很好。

“傅司織這手藝,也是絕了。”孫太妃為人也和善,事理分明。

長孫皇后也喜歡得很,賞傅柔一塊來自海外的點心,卻一時想不起名字。

傅柔稟奏:“皇后娘娘,這點心叫回頭。下官的故鄉在廣州,靠海,常年有蕃商往來,故而下官吃過。要是遇到蕃商過節,更多稀奇的點心。比如有一種叫油炸撒子的,下官就很喜歡吃。”

孫太妃驚奇:“想不到傅司織不僅手藝好,還見多識廣。”

傅柔謙虛:“不敢當,只是住在沿海的便利。”

長孫皇后也想聽些新鮮,讓人搬來凳子:“傅司織,你把你肚子裡藏著那些波斯、阿拉伯商人等,和大唐不同的有趣習俗,都說給我們聽聽。”

傅柔就說起各種各樣的見聞,人人聽故事一般得專心致志。等長孫皇后放她回去做事,晉王卻追了出來,表示不要笛套了,要聽她講故事。有人這麼捧場,她也很高興,答應晉王繡品也會做,故事也會講。

離開立政殿之後,傅柔還想著今天比較順利,誰知迎面又遇到她在這宮裡的剋星——吳王。

吳王瞧見傅柔身後的宮女捧著托盤,隨意拐了一眼:“皇后娘娘又賞你東西了,還是漳州貢上來的玳瑁寶石梳子,也就兩件,分給了皇后和母妃,可見皇后娘娘十分寵你。”

傅柔心頭一動,忽然想到太子妃要做舞裙的事。她才告訴吳王,吳王就寫了一篇《好奢諫》,時間點掐得太好。

“吳王殿下對宮裡的動靜,真是瞭如指掌。”她以為他是真心提點她,原來是給他自己找靈感。

“要想在這地方活的好,就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唉,其實挺累的。所以,總要想點辦法讓自己放鬆。”吳王語氣一轉,愉快輕鬆,“走吧,去凌霄閣。”

“又要去?”傅柔脫口而出,“幹嗎?”

“因為本王要放鬆。”吳王轉身就走,也不怕她不跟。

傅柔搖頭苦笑,讓宮女先回司織所,慢吞吞跟上吳王。進了凌霄閣的園子,她發現多了好多花株,似乎春天已經到了。

吳王留意到傅柔環顧四周的視線,解釋道:“這是父皇讓花匠們新種下的,叫我多住一段時日。”

“皇上真是疼愛殿下。”成年的皇子還能留在長安的,只有眼前這位了吧,“不過看,殿下找下官,究竟所為何事?”

吳王讓開身:“為了這個。”

一隻漂亮的綵帶鞦韆,在風裡輕蕩。

傅柔無動於衷:“殿下見諒,下官不喜歡小孩子的玩意。”

吳王也不惱:“是啊,我做了個小孩子的玩意,不過傅司織,你知道鞦韆是怎麼來的嗎?春秋時期,它是北方民族的一種習俗。漢武帝時,把它引入了漢宮,在清明節,以樹椏為架,縛以綵帶,用來祈禱千秋之壽。所以,它本來的名字叫千秋。後來為了避諱,才改成了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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