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司徒尚儀到立政殿辭別。她受到長孫皇后的恩典,要放出宮養老。對於女官而言,這算是福氣了。
長孫皇后有些不捨,又有些感慨:“一晃眼,已經這麼多年。當初你到本宮身邊時,還是十幾歲的小丫頭,現在鬢邊都已經有了白髮。”
司徒尚儀眼中閃著淚光:“這些年受皇后娘娘照拂,恩深如海。”
長孫皇后道:“大家都老了,應該好好歇一歇了。”轉頭命宮女端上錦緞金銀,“這是本宮賞你的,你撫育太子,監督宮規,多年來辛苦了。”
司徒尚儀感激地謝恩
這時,宮女傳太子妃到。
司徒尚儀看長孫皇后的表情變得不太愉快,就問:“娘娘,太子妃又犯了過錯嗎?”
長孫皇后嘆口氣:“這個太子妃啊,總不讓本宮省心。如果你不走,還可以幫著本宮,多教一教她。”
蘇靈淑走入:“臣媳給母后請安。”
長孫皇后神情一肅:“太子妃,你知道什麼是胎教嗎?”
蘇靈淑惴惴不安:“這……”
“看來,你不知道。”長孫皇后一轉頭,“司徒尚儀,你給她講講,什麼是胎教。”
“是。”司徒尚儀娓娓道來,“《史記》有記載,太任之性,端一誠莊,惟德之行。及其妊娠,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周文王的母親太任在懷孕的時候,遵守各種禮節,重視胎教,所以文王一生下來,就非常聰明,聖德卓著,能以一識百。”
“周朝就有一條規定,王后有身孕,由太師撫樂,太宰奉食。如果王后懷孕了,心情不好,要聽不是禮樂的曲調,或者要吃辛辣生冷的東西,太師和太宰就會說,不敢用這個來伺候王太子。”長孫皇后接過話茬,越說神情越冷,“太子妃,你知不知道,你肚子裡懷著的這個孩子,將來是什麼身份?”
“是……”蘇靈淑硬著頭皮,“太子的嫡長子……”
長孫皇后聲色陡然犀利:“既然知道。你還敢這樣胡作非為?”
蘇靈淑驚惶地跪下。
“有孕,要聽戲,就聽正正經經,昭顯德行的斯文戲。要知道,你在看的東西,你肚子裡的孩子也在看。趙子龍七進七出長坂坡,又打又鬧,狂躁不堪,你看這種東西,還指望著將來給太子生出聖德穩重的嫡長子?”
蘇靈淑辯道:“母后,臣媳並不知……”
“你不是不知,你是本性如此。看了一遍不夠,還要再看第二遍。摔傷了一個戲子事小,驚嚇了太子的血脈,你擔得起嗎?蘇家也是家教嚴謹的書香世家,怎麼就教出你這樣一個狂妄肆意,輕浮囂躁的女兒!”每每看到蘇靈淑犯錯,長孫皇后就後悔一回。
蘇靈淑驚慌失措,膝行到長孫皇后面前,抱住她的腿哭訴:“母后息怒,母后容稟,並非臣媳輕浮,實在是另有內情,臣媳委屈啊!”
長孫皇后斂眸:“你有什麼委屈?”
“臣媳向來不愛看打打鬧鬧的戲,點這一出,實在是因為臣媳再也受不了了。唱趙子龍的那個戲子,魅惑太子,引誘太子做出淫邪之事。太子還把他帶進東宮,日日相處,入夜與之同眠,種種行徑,不堪入目。”
一旁的司徒尚儀變了臉。
“什麼!”長孫皇后拍案起身,眼前一陣犯暈,還好被司徒尚儀及時扶住。
“臣媳初入東宮,不敢多嘴,東宮規矩向來都是司徒尚儀管著的。她應該也知道這事,臣媳還以為,她會向母后稟報。沒想到,她竟然縱容太子殿下。”連帶著拉司徒尚儀下水。
長孫皇后霍然轉頭,盯住司徒尚儀。
司徒尚儀跪下。
“司徒尚儀,本宮對你信任有加,把宮中規矩和太子託付給你。你就這樣報答本宮?”長孫皇后已然怒不可遏,“那個敢勾引太子的戲子,現在在什麼地方?速速抓拿問罪!”
“娘娘!下官失職,甘願受罰。只請皇后娘娘暫熄雷霆之怒,聽下官一句話。下官查過,太子殿下去大安宮侍奉太上皇之前,已把那戲子打發離開,斷絕了來往。此事關乎太子名譽,既然已經了斷,就不要再追查了。否則,事情傳揚出去,有損太子的清譽啊!”
“到了這個時候,你倒關心起太子的清譽來了?太子犯錯需要你規勸時,你又在哪裡?你為了討好他,居然還幫他瞞著本宮!”長孫皇后揚聲召喚,“來人!司徒尚儀瀆職瞞上,拉下去,重責一百板!”
蘇靈淑看著內侍把人拖下去杖責,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東宮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難免走漏風聲,很快楊妃也知道了。吳王正好在她那兒喝茶,她就順口問了一句。
“聽說太子和一個戲子走得很近,把太子妃都惹惱了?”
吳王也不詫異:“有這回事?母妃是不是聽了誤傳?太子只是愛聽戲,沒什麼大不了。”
楊妃看著吳王,忽然注意到他身上那件繡著紅花的袍子,“你這身衣服近來是不是穿了好幾次?”
吳王依舊淡定:“是啊,兒子喜歡這件衣服,就多穿幾次。”
“是喜歡衣服呢?還是喜歡做衣服的人呢?”楊妃一眼看穿,“你那塊玉佩,一直都沒有送出去嗎?”
吳王抬眉:“找不到好的機會。”
“論身份尊貴,你稍遜太子,可卻是天子血脈,對方不過一個女官,如果你真的喜歡,索性開口要過來。一個皇子,要一個女官,不算什麼大事。這樣拖拖拉拉,不難受嗎?”楊妃替自己的兒子難受。
吳王終於坦言:“不但不難受,還很有樂趣。男女之事,要你情我願。她要是沒想通,兒子硬把她弄了來,也沒什麼意思。”
楊妃笑:“你倒和你父皇不同,是個痴情種子。”
吳王自信:“母妃放心。你把兒子生得這麼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兒子一定可以讓她服服帖帖,心甘情願地到兒子身邊來。傅司織的事,只求母妃讓兒子處理,不要插手。”
楊妃點了點頭,本就無意插手,畢竟要讓她兒子動心實在不容易,從傅柔那幅黑白荷花的屏風也看得出來,這女子很懂得分寸,如此就好。
皇上半點不知皇后那邊頭暈目眩,只知自己很頭疼。
他眼前跪著兩人,一個是程咬金之子,一個是侯君集之子,皆是名將之後,若能齊心協力,就是大唐的未來,偏偏水火不容。
事情的起因是,侯傑打獵回城,錯過了時辰,城門已關,後來程處默雖然開了城門,卻要求搜身,最後程處默把人綁起來,餵了一晚上蚊子。
“一個宣威將軍,一個震勇將軍,都是將門之後,國家的臣子,居然在城門當著士兵們的面打起來了。你們羞不羞啊?朕都替你們羞愧!”
程處默振振有詞:“陛下,微臣奉陛下之命,守衛玄武門,兼管西城門,時刻不敢疏忽。侯傑在城門鬧事,微臣當然要把他抓起來。”
侯傑氣道:“程處默,你血口噴人!陛下,是程處默假公濟私,故意刁難微臣,最後還故意羞辱微臣的妹妹,激怒微臣,讓微臣中了他的圈套。一切都是程處默無中生有。”
程處默恨不得把臉湊到皇上眼珠子上:“陛下,微臣臉上這道鞭痕,可不是無中生有的。”
侯傑道:“我就只抽了一下。”
程處默誇張大喊:“你還想抽幾下啊?幸虧是我,身體強壯,換了別人,可能已經被你打死了。”
侯傑揮拳:“你……”
皇上揉揉太陽穴:“都給朕閉嘴!”這是小孩子吵架嗎?
程處默和侯傑低了頭。
“程處默,侯傑說你羞辱他的妹妹,這是怎麼回事?”皇上一下子抓住源頭。
“微臣只是說了事實。微臣說,他妹妹沒當上太子妃,和魏國公定親,結果魏國公的兒子又病了。微臣請侯傑,代為問候他妹妹。”程處默聰明地換掉當時的語氣,所以聽著沒毛病。
侯傑側目:“你是這麼說的嗎?你說我妹妹是掃把星,誰沾著誰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