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方子嚴率領四海幫眾兄弟,來到長安。皇上將四海幫招安,封方子嚴為鎮海將軍,特賜將軍府,可謂風光而來。
“來了就來了,這麼得意幹嘛?”程處默雖說來接他了,卻是不甘不願,奉旨才來,“你還真敢來,不怕我用假訊息騙你,來個甕中捉鱉?”
方子嚴道:“我相信的不是你,是我們大唐的皇上。如果皇上為了抓我這樣一個海盜頭子,出爾反爾,那我也只好認了。”
程處默好笑:“這才歸順幾天啊,就我們大唐的皇上了。皇上要你做的事,你都做好了?”
方子嚴往身後的一溜兒囚車指指:“海上那一帶,叫得出名號的海盜都被我掃掉了。後面車廂裡裝的是石灰制過的人頭。還有幾個活的,獻給皇上,讓皇上看看新鮮的海盜是什麼樣子。”
程處默覺得很多餘:“看你不就成了嗎?何必抓活的來給皇上看?你以為皇上很有空啊?”
“程處默!”一個胖乎乎的身板突如其來,往程處默身上一撞,見他紋絲不動,滿意點頭,“不錯,你還是那麼強壯。”
程處默推開那人,護住胸前,“馬海妞,我有老婆的,你別亂摸啊!”
“可你都看過我的身體了,你得負責。”馬海妞不管不顧,反正她要定他了。
程處默“啊啊”叫道:“我什麼時候看過了?”
“你看了兩次,還沒看清楚?”馬海妞一轉眼珠,“找個機會,我可以再讓你看看。”
程處默調頭就走。娘咧,他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
方子嚴卻拽住了韁繩,看向人群之中。一張很難忘的美人容顏,一雙與她姓氏不符的明亮眼眸,連她的名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侯盈盈。
侯盈盈拼命擠到方子嚴的坐騎前,仰著笑臉,萬分驚喜:“是你!”
方子嚴也笑,露出白牙:“我送你的珍珠還在不在?”
侯盈盈開心地點點頭。
“扔了吧。”他涼聲道。
“為什麼?”她一怔。
“因為你父親與我不共戴天。”他轉開視線,輕敲馬鐙,隨隊伍前行。
她應該害怕,躲得遠遠的,因為他這次來,一定會讓侯家付出代價!
程處默把方子嚴送進鎮海將軍府,以為可以喘口氣了,想不到一回家就聽到“噩耗”,皇上要為他和清河公主賜婚!
原來程處亮終於和父母說了清河公主的事,請他們幫他向皇上求娶。程咬金夫婦本就有意為程處默求娶清河公主,誰知程處默非傅柔不娶,如今肥水不流外人田,倒是圓滿了。
只是人人想得挺美,天不遂人願。等到程咬金覲見皇上,剛提了“清河”二字,皇上就直接賜婚程處默和清河公主,還很大方地批了一個期限,兩個月後。金口玉言面前,程咬金也只能謝恩。
程處亮比老大的反應大多了:“你是怎麼做事的?一件這麼簡單的事,讓你辦出這麼荒謬的結果!清河公主她爹犯了糊塗,你要反駁他啊!你要堅持立場啊!你不能就這樣跪下謝恩啊!毫無骨氣!毫無尊嚴!毫無……”
程咬金一巴掌拍在程處亮的腦袋上:“小兔崽子,有你這樣和父親說話嗎?你腦子發昏啦?”
程處亮懵了一下,忽然跪下來,抱著程咬金的大腿放聲大哭:“爹,我知道我比不上大哥,我沒有大哥有出息,我不是長子,我不是宣威將軍。可我也是爹的兒子啊,我也能傳宗接代啊,爹你不能這樣對我啊!好好的老婆,變成了大嫂,我腦子能不發昏嗎?我從腦門到胸口簡直都發洪水了!爹啊,你偏心啊!你把我的老婆給了大哥啊!”
程咬金嘆氣:“不是爹要把你老婆給你大哥,是皇上要把他女兒嫁給你大哥。”這叫什麼事啊!
程夫人卻樂見其成:“好了好了,皇上既然發話了,我們聽話就好。處默娶清河公主,挺好的呀。”
程處默和程處亮四目瞪圓。
程處亮更是往地上一坐:“我是不是娘從街上撿回來的啊?我都要活不成了,你還只顧著大哥!”
程處劍嘖嘖搖頭:“二哥,你這打滾撒潑的本事,越來越令小弟歎為觀止了。”
程處亮爬起身,對小弟一拳頭揍去:“叫你幸災樂禍!”
程處默讓程處亮拉到自己身後,阻止兄弟鬩牆。經歷和傅柔的情路曲折,他如今已經學會了淡定。
程咬金揉著太陽穴,大吼:“夠了!”
程夫人道:“皇上都發了話,這婚事是改不了的。”
程處默和程處亮異口同聲:“一定要改!”
程咬金問:“怎麼改?”
程處亮理所應當,“要大哥向皇上擺明態度,拒婚!”看向自家老大,“大哥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程處默一臉豪氣干雲:“為了柔兒,我都死裡復活了,還怕拒婚嗎?
大朝會上,文武百官黑壓壓站了一大片,方子嚴入殿覲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方子嚴昔犯唐律,而後能大悟而悔過,掃蕩海上宵小,戴罪立功。聖人言,善莫大焉。獻山川錦繡圖,大船圖冊,諫言海船造法,頗有功勞。授鎮海將軍銜。欽此。”內侍遞上聖旨。
方子嚴接旨,“謝陛下隆恩。”但仍跪著,“陛下,微臣有罪。”
皇上道:“朕已經赦了你的罪。”
方子嚴道:“微臣說的是另一樁罪,關於微臣的身世。微臣幼年家破人亡,掉進水裡,被四海幫老幫主救起來,才當了海盜。做了盜賊,也知道不光彩,不敢用原來的名字,於是跟著老幫主義父的姓,換了一個名字。方子嚴,並不是微臣的真名。如今蒙陛下聖恩,赦免罪過,微臣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了。微臣希望,可以用回原來的姓名,也好寬慰在天上的爹孃。”
皇上微微詫異:“原來還有這麼一重故事。身為人子,做了海盜,怕丟父母的臉,改名換姓,還算你有羞恥之心。好,你就用回原來的姓名。方子嚴這個名字,就讓它隨著你海盜的那些經歷,一同丟棄吧。你的真名是什麼?”
方子嚴跪直,目光炯然:“稟陛下,微臣的真名是嚴子方。”
站在群臣中的程處默斂了笑容。這個名字他太記得了,嚴子方是傅柔的娃娃親,怪不得要和他搶傅柔,原來仗著早有淵緣。憋到這會兒才說,是怕早告訴他,他就不會幫這個忙吧。臭小子,真是太瞭解他了!
侯君集的臉色也是一變,當然記得因為一隻鷹,被他整得家破人亡的嚴家,難怪一直和他作對。
終於堂堂正正恢復了身份的嚴子方再度謝恩,起身歸入百官之列,恰與侯君集對上了視線,嘴角一抹冷然笑意。等著,好戲剛剛開始。
侯君集和兒子一回到家,侯傑就火冒三丈。
“程處默這混蛋,早就知道方子嚴是爹的仇人。我就說,一個卑微下賤的海盜,他這麼拼了命得幫忙,還百般哄著皇上封了一個將軍頭銜,原來都是為了和爹作對。”
“不過一個鎮海將軍,就算和程處默聯手,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能對本國公有什麼威脅?”侯君集知道方子嚴就是嚴子方的時候,雖然驚訝了一下,倒還不至於怕了,“如今就望盈盈的婚事一帆風順,一旦我侯家和魏國公聯姻,如同成為太子膀臂。”
侯傑道:“程處默那個混蛋,自從沾上他,我們家就一連串的倒黴,他居然還敢拿盈盈取笑,說盈盈是誰沾上誰倒黴的掃把星。之前太子妃落選,如果魏國公的兒子又病死了,只怕大家都相信他那張臭嘴,盈盈將來的婚配也成問題。”
這時,管家跑了進來。魏國公派人來報喜,說是請了法雅大師誦經祛病,世子終於清醒過來,這下有救了。
侯君集大笑,道一聲“好極”,老天爺還是待他不薄的。
侯盈盈卻在房間裡發呆,雙指捏轉著嚴子方送她的那顆珍珠。她不懂,他說和父親不共戴天,到底是為什麼?
喜訊傳了進來,到她耳裡卻是晴天霹靂。原本對於嫁人這種事,她是沒有想法的。在廣州的時候,她一直知道父親想要她成為太子妃,為此特別勤奮地學習才藝和禮儀,想要報答父親對她的養育之恩。然而,落選太子妃時,她卻有小小的竊喜,魏國公世子病倒的時候,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有個人,用尖刀挑開了蚌殼,送她一顆世上最美的珍珠,就彷彿同時挑開了她的心尖,將他自己放進了她心裡,讓她再也放不下別人。
傅柔又被吳王叫來了凌霄閣,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橫豎不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