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子

走走停停數日,送親隊伍已經抵達靈羽國境內,視線所及之處已經沒有了連綿的山脈,相反,靈羽國地勢十分平坦,隨處可見都是湖泊與草地,偶有小片樹林,車馬行進的動靜時常驚得羽毛各異的飛鳥起起落落。

車隊行駛到空曠的草地上紮營打算就地休整三日。護衛將馬匹牽引到湖邊飲水,隨行廚師架起了柴火準備做飯,侍從們在營帳進進出出為公主準備臥榻,眾人各自忙碌起來。秦菀看著車內熟睡的青蕊,不想吵醒她,小心翼翼地從馬車上下來,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絕美的落日餘暉,落日的影子宛如一條掛在天幕的紅絲綢,紅霞照在碧綠的湖泊之上,散成金光。“此等景色確是在海棠園未曾見過的。”秦菀駐足自言自語起來,“公主殿下似乎很喜歡這裡。”聲音從身後傳來,經過多日的相處,秦菀知道這是烏嵐的聲音,側過身來看向烏嵐,面帶笑意,停頓片刻說道:“這樣的美景很難不令人心馳神往,宮闈中被圍牆束縛住的美始終比不過這渾然天成的美。外史見多識廣,這樣的景色怕是早就司空見慣了。”烏嵐看著沐浴在金光中的公主,一顰一笑甚是溫婉美麗,比她口中的美景更加動人,一時之間竟忘了公主所言,“公主殿下若是喜歡,往後可讓太子殿下帶公主多出來走動便是。”秦菀聽到這話感到有些疑惑,不是說皇子公主都還年幼嗎,太子殿下怎的還能帶秦菀遊玩?“我記得聖上有三位皇子,三人都還年幼,不知太子殿下是哪位皇子?”“啟稟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是聖上的長子,年十四,除了太子殿下,其餘皇子公主均不足八歲,故眾人便相傳皇嗣尚且年幼。太子殿下雖比公主年幼,但殿下十歲時便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興許是太子殿下自記事起就沒了帝后陪伴,聖上又無暇探望太子殿下,除了宮女太監照顧飲食起居,太子殿下略顯孤僻的緣故吧。”說起太子,烏嵐的話又滔滔不絕起來。“原是如此,太子殿下和我倒有些許相似。”秦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往事,語氣輕緩了些。“太子殿下自幼潛心六藝,氣宇軒昂,文采斐然,是我祭月國貴公子中的佼佼者。只可惜……”烏嵐頓了頓繼續說道,“只可惜太子殿下性格有些不好相處,本就孤僻的人因為這彆扭的性格更是讓旁人不敢接近,似是惡性迴圈般讓太子越發不與人親近了。”烏嵐說完,深深嘆了一口氣,秦菀看得出來,烏嵐還是十分關心太子的,二人應該是有些淵源,“外史如此關心太子,想必和太子相熟。”“公主殿下,實不相瞞,臣除了這聯姻外史的身份,臣在祭月朝中擔任太傅一職。太子殿下是臣看著長大的,只可惜除了傳授知識,臣與太子並無過多交流。”秦菀心想,太子殿下脾性再怪,不過是個半大孩子,比青蕊還小的存在不足為懼,自己只需按禮數與他正常來往即可。

是夜,秦菀一個人躺在營帳裡輾轉反側,許是旅途中睡了不少覺,到了晚上精神抖擻。遠嫁的概念越發模糊,到現在為止,秦菀看來都像是一場漫長的遊歷,過去數日途中所見所想都在夜裡湧入腦海,傍晚和烏嵐說的話也反反覆覆在耳邊迴響。秦菀知道,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營帳外的篝火還未熄滅,火光將營帳外巡邏的一隊士兵的影子倒映在了營帳的白布上,隨著士兵的走動忽明忽暗。秦菀盯著來來往往的影子看了許久,才略微有了一些睏意,眼皮逐漸變得沉重,正要合上雙眼時,剎那間,營帳內鑽進一個黑影撲倒在她身上,秦菀嚇了一激靈,睏意全無,下意識準備呼救,卻被黑影迅速捂住嘴巴,“閉嘴,敢亂叫我就殺了你。”聽起來像是年輕男子的聲音,略有一些沙啞。黑影背對著微光壓住秦菀的四肢,一開始秦菀以為是登徒子想要輕薄自己,掙扎得厲害,掙扎半天無果且發現男子並無後續動作便作罷了,只是由於害怕的緣故秦菀心臟跳得極快,兩人貼得很近,極為安靜的營帳內心跳聲似乎格外引人注意,“吵死了,”年輕男子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令秦菀汗顏,誰讓他趴在自己的胸上!聽得不大聲才怪!平時總是一副沉靜模樣的秦菀此時已經羞紅了臉,氣急奮力拱起膝蓋猛地給了男子大腿一下,年輕男子痛到了悶哼一聲,雖然背光看不清男子神情,但秦菀肯定這小子剛才肯定剜了自己一眼。此時營帳外巡邏計程車兵又走近了些,秦菀又一次嘗試掙脫,卻被壓得更緊,片刻功夫,巡邏隊伍又遠離了自己的營帳。這時年輕男子又開口說道:“這個時辰他們該換崗了,我們也該上路了。”秦菀不明所以,只見男子一記手刀下來,自己便沒了意識。

秦菀睜開眼時,覺得昨晚被手刃擊打的脖頸處生疼,並且頭暈目眩,此時天矇矇亮,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原來被倒掛在了懸崖邊的一顆大樹上,懸崖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只能說,剛清醒,秦菀就想重新昏睡過去,不知自己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受此折磨。“喂,你醒了?”是昨晚的那個登徒子的聲音,秦菀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懸崖邊上站著一個少年,雖然倒看看得不太真切,但依稀看得出,少年有著精緻的五官和輪廓,白皙的面板襯得他猶如一尊名貴的瓷器,秦菀心想,果真人不可貌相,此人所作所為都與名貴一詞毫無干係。“看你瞪我的這眼神,肯定清醒了。我且問你,你與大司命有何陰謀?”年輕男子這沒來由的一句話徹底把秦菀問懵了,心想這人是不是抓錯了仇人?什麼大司命?什麼陰謀?自己在古俞低調行事多年,在宮裡更是幾乎沒人能記起自己這位十四公主,自己不可能與人交惡。送親隊伍車馬人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要順利擄走自己想必也是精心策劃過的行動,不可能臨時起意,不然不會知道祭月國士兵換崗的時辰,這樣想來此人應該是祭月國的人,短暫的頭腦風暴讓秦菀心裡多少有了一些底氣,此時只能故作鎮定,先套套此人的話,秦菀抑制住倒掛說話時的噁心勁,開口說道:“公子想必是誤會了,我不認識什麼叫大司命的人,我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我只是上位者交易的棋子,此行是單純去祭月國聯姻的。公子若有什麼誤會,說與我聽聽,我再做解釋。”看得出來秦菀的話充斥著滿滿的求生欲,“別想輕易糊弄我!古俞國的人歷來陰險狡詐,我祭月國多年來不屑與之往來,更何況我祭月國地方雖小,百姓卻能夠自給自足,安居樂業,祭月國根本不需要與古俞有貿易往來,聖上臥病在床多年,從未應允任何一位大臣的諫言再立帝后,怎的聖上病情突然加重之時,大司命突然提出與古俞聯姻,還指明讓你做帝后,眾人都傳言聖上是因為沖喜一說應允大司命,只有我知道聖上在立帝后這件事上不可如此隨便,大司命提議的時機有疑,聖上的應允也有疑,你的出現更是過於突兀,倘若不是你與大司命勾結蠱惑聖上,企圖擾亂我祭月國,這場荒唐的聯姻又豈會發生。”年輕男子義憤填膺說了一大堆,秦菀雖略有不解,但事情的始末大概能猜到了,“想必公子就是祭月國的太子殿下,字裡行間流露的都是對祭月國和你父王的擔憂。”秦菀還未說完便立馬被年輕男子打斷,“果真是一個心計頗深的女人,如此擅長察言觀色,我一再小心竟也被你識破身份。”秦菀有些無言以對,這人怎麼這麼胡攪蠻纏,“公子我方才不過隨口一說,權當猜測,是公子自己言明瞭身份,那我既該改口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已知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望太子殿下將我放下來說話,倒掛逼供我實在承受不起,太子殿下若同意放我下來,我必將給太子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覆。”秦菀盡力表現得誠懇一些,如今這太子的形象在秦菀這裡儼然成為了一個空有皮囊的叛逆孩童,生怕自己捋錯了毛,賠進一條小命。太子思索一下,似乎覺得秦菀言之有理,倒掛逼供確實是嚇唬她的把戲,現在看來她並無嘴硬,老實交代的話,也好過他多此一舉。於是他輕盈跳起手起刀落間,秦菀驟然下墜,嚇得秦菀驚慌失措,閉起眼睛大叫起來。秦菀閉著眼只感覺一瞬之間,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將她攬入懷中,再輕微地顛簸一下,似乎已經到了地面。秦菀緩緩睜開雙眼,兩雙眼睛視線交織,美人相望美人。此刻興許雙方都對對方懷有敵意,但心裡都不得不承認對方是有些姿色在的。“太子殿下可否替我鬆綁再將我放下來,”確實,秦菀被一個年輕男子抱在懷裡多少有些不自在。“無妨,你說便是,我不覺得累。”秦菀真是又一次無言以對了,太子啊太子,到底能不能搭對一根筋。“好,好…吧,”秦菀略顯尷尬,但為了讓他放了自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太子殿下不知,我身居古俞國的海棠園內多年,幾乎足不出戶,怎會與千里之外的大司命扯上聯絡,更何況太子殿下懷疑我本就是先入為主,有失公允,這件事縱使像太子殿下所說疑點重重,那太子殿下為何不去質問聖上,或者是去將大司命抓來與我對質?如今只對我一人相逼,豈不是要治我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十四公主巧舌如簧,倘若你真成了我的母后,豈不是天天揪住我小辮子不放?哪日惹得帝后不悅,怕是直接就廢黜我這個太子了。”太子說罷,臉上故作驚懼之色,看得秦菀發笑,太子果真還是個孩子心性,這樣話多的人哪裡像烏嵐口中描述的孤僻太子?秦菀費解,“我雖年長太子殿下,但年歲相去不遠,太子若不願認我作母后,便隨太子心意稱呼便是,太子平日所作所為我也絕不干涉。”太子聽完,嘴角上揚,輕笑起來,眉眼彎彎,烏黑的眼珠像有光澤的瑪瑙,甚是好看。

不知這太子心裡到底做何想法,自顧自笑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地鬆了秦菀手腳上的繩索,將她抱上馬背,再用繩索將秦菀的腰捆在他腰間,便駕馬飛馳起來。速度太快,馬背上很是顛簸,此刻不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只當親近的是自己未來的好大兒,秦菀這樣想著便伸出雙手緊緊抱住太子的精瘦的背。秦菀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瞬間繃緊了肌肉,似乎有些緊張。“太子殿下,我們這是去哪兒?”秦菀迎著風大聲問道,太子微微側目,回答道:“自是趕在天完全亮之前將你送回原處,不然烏嵐怕是要急死了,這殺頭的大罪可不能讓他輕易輪上。”秦菀又有了笑意,這太子怎的這麼逗,秦菀心裡不禁再問一遍,外史你確定他性子孤僻嗎?

這些巡邏計程車兵雖不及宮裡聖上的御林軍那般訓練有素、武功高強,但也並非花架子,警覺性和武力值都不會太低。可即使如此,太子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綁了一個人又還回去一個人,可見太子武藝確實不凡,身手敏捷程度不輸宮內的高手。此時兩人在營帳內面面相覷,終究是秦菀先開了口,“太子殿下既已完璧歸趙,那便可以回了,此事我不會聲張出去的。”“母后為何要將旻兒追走,旻兒是奉聖上旨意前來護送母后的。”秦菀一愣,這小子還挺會演,裝腔作勢熟練得很,他要演,便陪他演就是。他既要跟著大部隊一同返程,那也隨他,當下看來,他應該是不會再對自己下手了。“既然旻兒有心,母后自然應該領了這份心意,那這一路上便麻煩旻兒了,只是我們既為母子,是不是不該同住一間營帳?”顯然,秦菀在下逐客令了。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uuread.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