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歸來

漢王哼著小曲來到酒樓,狐朋狗友已經來齊,包括侯傑在內。

侯傑一上來就向漢王敬酒,感謝他在皇上面前保了自己,才能平平安安站在這兒。

“好,喝!”漢王一口喝乾,笑得額外親切,“侯傑,你今晚只敬我一杯可不夠啊。我很快就有喜事臨門,至少要敬三杯。”

狐朋狗友們自然關心漢王有什麼喜事。

“太上皇總說漢王府裡缺個王妃,催著我找一個。可你們也知道,我可不是能將就的人,這王妃既要出身好,又要是絕色,不容易找。我找來找去,許久都看不中一個。”漢王話鋒一轉,“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總算找到了一個,就是侯傑的妹子,侯盈盈。國公之女的身份,配我還勉強過得去。”

侯傑變了臉,想不到漢王看上的是盈盈,討好漢王是一回事,拿妹妹討好是另一回事。漢王之色,讓人聞之色變啊。

“這……殿下,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妹婚嫁之事,我等私下議論,恐怕不太好。”侯傑別無他法,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妹妹入虎口。

漢王當然聽出了侯傑的言外之意,很不高興:“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有意抬舉你們,你倒擺起架子來了?”

侯傑的神情從猶豫到堅定:“侯傑聽父親說過,對盈盈的婚事已有打算,盈盈福薄,恐怕沒有福氣伺候殿下。”

漢王瞪著侯傑,歪嘴一笑,摔了酒杯,怒衝衝離席。

侯傑馬上回家告知父親。

侯君集攏起眉頭:“雖然漢王看上盈盈不是什麼好事,但你當面拒絕也過於衝動了。”

“不當面拒絕,難道還等他正式提親不成?”侯傑不覺得自己做錯,“漢王如何糟蹋女子的,誰人不知?要做漢王妃,不如嫁個普通人,起碼平平安安。”

“我也不會讓盈盈嫁給這種人,只是漢王正協辦大蒼山的案子,這節骨眼上得罪他,只怕後果嚴重。”侯君集擔心小人作奸。

侯傑無悔:“我就這麼一個妹子,後果再嚴重,也不能拿她的終身來交換。”

來求證侯長興之死的侯盈盈正好聽到了對話,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的一時心軟,救了傅音那個丫頭,卻把自己搭了進去。漢王是皇帝的兄弟,又有太上皇撐腰,這事只怕難了。

傅柔彎腰出車,站在車轅之上,想過回來,卻想不到這麼快就回來。

高高的宮牆,伸向兩邊,將長安割成兩個世界,一踏進去就是驚濤駭浪,她要苦苦支撐。但她從來沒想過逃離,而是堂堂正正走出來,完成自己的承諾,無愧於心。

所以處默他會懂她的,因為她也懂他。他並非表面上的玩世不恭,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繼承了他父親的英雄之心,眼裡容不得不平事。

吳王伸手來扶,傅柔卻自己跳下了車,挺直腰桿走入宮門,走向立政殿。

長孫皇后看到傅柔很是欣慰,果然袁天師看得準,此女福澤深厚,不但賞賜她一堆好東西,還讓她從今開始領雙俸,更叫她陪同用膳。

傅柔沒有受寵若驚,也不驕傲自滿,將這段日子的經歷說了個“大概”,省去了嚴子方,侯盈盈,還有程處默。

“下官在大蒼山被老虎嚇得慌不擇路,逃到江邊,不慎掉進水裡。等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在船上,受了風寒,時睡時醒,無法說明身份。救我的那家商戶,就一路把我帶到了南邊。最後,我向廣州城衙門表明身份。”

“原來是順水而去,怪不得完全沒有你的音訊,令我著實懸心。”長孫皇后微微一笑,“你和我一樣,都比較喜歡素菜……程處默倒是比較喜歡葷食,對嗎?”

傅柔一驚,神情略不自在。

“失蹤於大蒼山,卻在遙遠的廣州城現身。與此同時,程處默不知所蹤,他的家人代他請假,理由說得支支吾吾,也不能確定何時銷假。我原以為你已不在人世,故而也沒想到這上面,但你活著回來了,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受了許多賞賜,眼角眉梢卻鬱鬱寡歡。”長孫皇后的眼力銳不可當,“拐帶內廷女官,程處默的膽子還真不小。”

傅柔離席跪下:“所有罪責都在下官,和程處默無關,請娘娘責罰。”

長孫皇后凝視她半晌,拿出一枚令牌:“這是出入令牌,以後你可以隨時出入皇宮,不用再受一月一次的限制。”

傅柔又詫異:“娘娘不責罰下官嗎?”

“你救了太上皇,我和漢王的性命,有功無罪,為什麼要責罰你?”長孫皇后面容柔和,豈不知兒女情長,誰沒有年輕過呢。

“可是程處默……”

“這事和程處默有什麼關係?”長孫皇后打斷,“以後有人問你此番經歷,你就用剛才的話,對他再說一遍。”

“下官斗膽,想問娘娘,為什麼寬恕了下官?”傅柔自知她違背的規矩一條又一條。

“我寬恕過許多人,大部分人只會嘴上謝恩,暗自慶幸,只有你會追問原因。”長孫皇后目光也柔,“因為你終究還是回來了,我很是欣慰。”

傅柔從立政殿出來,忽覺假山那邊有人窺視她。

“誰在哪兒?”她輕喝。

“大嫂。”程處亮冒了出來。

“處亮,你怎麼又偷偷溜到這來了,不是你當值的地方,不要到處走動,小心被人看見。”傅柔懂得宮規森嚴。

“我聽說你回來了,當然要來見一見。大哥不見了,我們全家都在找他。他到大蒼山找你,然後就沒了訊息,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處默他……”傅柔正想告知。

“傅司言。”吳王一直等在立政殿外,看到程處亮跑出來,心中立刻防範,“侍衛都是分組巡邏,你怎麼孤身一人在此?”

“我想問問傅司言,知不知道我大哥的下落。”兄弟一心,程處默怕吳王搶傅柔,程處亮自然也對吳王不待見,

“笑話,你大哥的下落,你都不知道,傅司言怎麼會知道?”吳王望向傅柔,目光示意她不要吐露實情。

傅柔也不想在吳王面前說太多,對程處亮道:“你大哥如今在什麼地方,我確實不知道,但希望他儘快平安回來。”

程處亮沒能聽出話外音,垂頭喪氣地走了。

“你能從立政殿平安出來,只是過了皇后那一關。”吳王存有私心,但也為了傅柔著想,“記住,不要向任何人吐露你曾和程處默私自離開長安的事,否則不但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程處默。”

傅柔怎能不知?可是看程處亮的樣子,處默還沒回到長安,而她這一路走得不算快,為何他的腳程這麼慢?

傅音進了侯傑書房,想問茉莉收拾好了沒有。茉莉雖剛來不久,還有些手生,但心眼實在,和她相處融洽。

茉莉慌忙將手藏在身後:“打掃好了,一點東西都沒弄壞。”

傅音沒注意茉莉的動作,看看整理好的書案:“不錯,挺仔細,長進多了。”

茉莉笑起來,出去拿茶壺。

傅音才坐下,家丁拿著一封信進來,說是為侯傑在外辦差的人,有一份急信要給侯傑過目。她就代為收了,正想把它和其他信件放在一起,忽然瞥見信封角落一個記號。她想起來,侯杰特意關照過她,但凡有這個記號的信件,多是事態緊急的軍務。心念不由一動,她小心拆開來看。

信上說的是,洪義德在嚴子方手上,若不及時應對,侯家大禍臨頭。

傅音瞪著信半晌,神情反反覆覆,拿起來,又放下,不自覺撫了撫小腹,但最終目光一冷,將信燒去。她必須謹記,她進侯家的目的。

忽然,門外傳來爽朗的大笑。

“房武陵那傢伙,以為我傷勢沒有痊癒就可以欺負,和我打賭比劍,當然輸慘了。那傢伙腰桿比筷子還細,我就算捆著兩隻手也能贏他。”

侯傑回來了!

傅音回了神,出門相迎:“今天又這麼晚才回來,還跟人比劍?張太醫說了,傷還沒有全好,要多休息。”

“哎呀,出去了一整天,就盼著回來聽你嘮叨。嚶嚶黃鶯,如聞仙樂,比吃了人參還提神。”侯傑抱起她,轉了一圈。

傅音剛剛燒了一封重要的信,心裡不是滋味。侯傑雖然察覺她無精打采,立刻關心她是否被人欺負了。

“有你在,誰敢欺負我。”傅音勉強笑笑。

“對了,給你帶了好東西。”侯傑從懷裡掏出一盒東西給她,“風靡長安城的美容養顏膏,那些人說什麼來著,哦,每天吃一口,青春永不走,是女人家的最愛,相公送給娘子的最佳禮物。有了這個,你就可以漂漂亮亮,天長地久地陪著我了。”

“天長地久?”傅音嚼著這四個字,苦得舌頭麻。

“幹嘛哭喪著臉,笑一笑嘛。這寶貝啊,都快被魏王一人給包了,聽說魏王妃最愛這個,魏王就靠這個哄他家王妃,我好不容易才買到這一盒。”

“……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她變成了什麼樣子?小人,兇手,還要接著害人?

“傻瓜。”侯傑只當她羞怯,“我就是要對你好,一輩子。”他心裡只有她一個,卻歡喜得不得了。

這日早朝上,皇帝大覺傷腦筋。

大蒼山一案,範章雖不認罪,但從他府裡搜出的書信字跡已經確認是洪義德的。至於曹元,雖承認因為和侯傑不和,沒有好好履職,也不承認和洪義德勾結。此案尚未定論,然而範章和曹元已經不能再用,禁軍統領的位置空著,他實在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皇帝先問吳王,吳王就提出一個人選,鍾玉堂。太子事先由長孫皇后提醒,不能讓傾向吳王的鐘玉堂上位,因此翻出鍾玉堂以往被參的奏章作文章,提議令狐得關接任。

皇帝最終同意了太子。

吳王看太子和侯君集交換眼色,忽道:“今已查實,大蒼山一案由匪首洪義德犯下,但兒臣記得清楚,當年負責剿洪的正是成國公,戰報上說的是洪義德已被斬殺。怎麼這人死而復生,又出現在了長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侯君集跪下:“陛下,老臣有罪。老臣當年剿滅洪義德叛軍,清理戰場,確實發現了洪義德的屍體。那屍體頭顱被亂劍砍過,面目不清,但身形和洪義德酷似,又穿著洪義德的衣服,腰上繫著洪義德的大印。被俘虜的洪義德親兵也確認,他們親眼看著洪義德被殺。所以,老臣就相信了那是洪義德。如今看來,洪義德是詐死逃生。老臣一時糊塗,受奸賊矇蔽,還滿心歡喜向陛下稟報,這是老臣的罪過。請陛下重重責罰!”

“陳國公這麼老謀深算的人,居然會被一個洪義德騙了,這話誰信?也許不是被洪義德騙了,而是有人貪圖戰功,明明沒有殺死敵人,卻硬說敵人死了,藉此矇騙皇上,博得升官發財。”漢王道。

吳王有些意外,不知漢王記恨侯家父子看不上他,說翻臉就翻臉了。

侯傑忍不住稟奏:“漢王殿下,我爹已經向陛下請罪,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漢王叫:“我就是逼你,又怎樣?誰不給我面子,我就不給他面子。禮尚往來。”

侯君集一臉悔恨,對皇帝重重磕頭:“老臣有罪,辜負聖恩。老臣老了,辦事糊塗,連一個屍首都分不清,任憑陛下責罰。”

嚴子方出列:“陛下,他不是糊塗,而是貪圖洪義德所獻財寶,把他私下放了,拿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充數,欺君罔上。”

侯傑大驚:“嚴子方,你不要血口噴人!”

太子凡事和吳王對著幹,自然站在侯君集一邊:“父皇,嚴子方和陳國公有宿怨,而且出身不正,曾是殺人放火的海盜,說的話不足為信。成國公忠誠可嘉,是國之柱石,如果隨隨便便就被汙衊,會寒了老臣的心。”

嚴子方早有準備:“微臣有人證——洪義德。他親口告訴我,當年侯君集收了他的錢,放走了他。這次路線洩露,也是侯君集身邊的人告訴他的。陛下若不信,洪義德現關押在我府中,可與侯君集對質。”

侯君集心裡驚慌,面上憤慨:“老臣之心,天地可表。老臣只是被洪義德奸計矇蔽,絕沒有和洪義德勾結。洪義德和老臣在沙場多次交鋒,早對老臣恨之入骨,他這是誣陷,要害死老臣啊。”

皇帝不再遲疑,讓人先將侯家父子收押,又打算讓吳王負責審問洪義德

太子仍不死心:“父皇,此事關係國家重臣,吳王還年輕,經驗不足,由他負責恐怕……”

皇帝心情已經很差,清楚太子那點心思,更加不耐煩:“恐怕什麼?他年輕經驗不足,你就比他厲害嗎?”

太子不敢再言語,給魏王一個眼色。魏王平時上朝就是個旁聽,聽不太懂這些事,不想隨便亂開口。太子因此惱火,只覺得這個弟弟平時爭寵那麼伶牙俐齒,這會兒看他被教訓,居然保持沉默,氣死他了!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uuread.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