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吳王對程處亮一撇下巴,眼中盛怒。

“不準!”漢王大叫,“他是刺客!來人!”

“還不走?”吳王語氣上揚。

程處亮知道吳王對傅柔有意,既然出現在這兒,應該能護得住傅柔,於是他轉身就走,要趕緊回去知會他家兄長。

漢王氣得跳腳:“李恪,我是你叔叔!”

“如果你不是我的叔叔,你現在還能活著?這裡是皇宮,不是皇爺爺的大安宮,由不得你肆無忌憚!”

吳王面上冷漠,心裡卻一股想要殺人的怒火。千防萬防,防不住這隻色狼。還好他今晚有事找傅柔,卻聽說孫太妃讓傅柔去玉丹閣,覺得蹊蹺,才過來看一眼,不然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漢王色厲內荏,“你給我等著!”推開吳王,快步離開。

只剩吳王和傅柔兩人,彼此無言。

良久,吳王嘆口氣,解下披風,走過去:“今晚的事,漢王有錯在先,應該不敢再提。不過對你,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

傅柔臉色蒼白:“我知道。”靜靜推開吳王欲落披風的手。

“請殿下叫兩個內侍來,讓他們陪下官回去吧。”他的溫柔,她也消受不起。

吳王的語氣強硬而犀利:“半夜三更被人騙到玉丹閣,已經夠蠢了。到現在,你竟然還覺得兩個內侍比我更能保護你?”不由分說地把披風披在她身上,繫上帶子,“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看到司言所的大門時,傅柔打破沉默。

“下官有點明白,皇后娘娘為什麼對毒藥那麼忌諱了。”

吳王不作聲,但在傾聽。

“因為,這皇宮就是個倚強凌弱的地方,到處都是算計和陰謀。每個角落都充斥著弱小者的悲鳴,堆積著滿滿的怨恨。在這裡待久了,即使再善良的人,也會在一瞬間產生惡念,想把那些無法發洩的仇恨,用一杯毒酒解決。了結別人的痛苦,也了結自己的痛苦。”剛才有一瞬間,她想和漢王同歸於盡,不顧一切。

“你認為值得嗎?”吳王心中有答案。

“不值得。”傅柔的答案果然如一,“只要這世上還有我所愛,就不值得。”

“所以,既然你覺得不值得,那就堅持下去,只做那些你認為值得的事。”不知何時起,她成了他的一盞明燈,每每想到她,他就不會心浮氣躁,可以做回他自己。

“我會的。”傅柔挺直腰桿,走進了司言所。

吳王在門畔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無論傅柔如何看他,他心意已決,要在漢王開口之前,得到父皇的應允,保護他所心愛。

第二日一早,皇帝看著眼前跪著的三人,第一次發現月老還真不好當,而且還叫人哭笑不得。

先來的,是吳王,不顧他正和嚴子方討論藏寶圖的事,非要求見。再來的,是程處默,不顧他正和吳王說婚事,天大的急事要他解決。最後的,反而是最早的,嚴子方,打斷程處默,跪下向他求一件事。

最令人驚訝的是,三個出色的男子,一個是他的兒子,一個是國公之子,一個是曾稱霸海上的新貴,竟然求娶的是同一個女子,新任皇后司言的傅柔!

吳王表示為傅柔心動。程處默表示和傅柔早就心心相印。嚴子方更是語出驚人,和傅柔曾定了娃娃親,還有長命鎖為憑。

但楊妃比誰都早,吳王又是他的兒子,皇帝豈能不存私心。

他打定主意說道:“這位傅司言不簡單呀,一個皇子,兩個將軍,竟都同時為她神魂顛倒。既然你們要朕做主,那好,朕就給你們做主。朕決定,把傅司言……”目光落在吳王身上。

已經來來回回跑了幾趟的內侍又來報:“陛下,太上皇派人來了。”

吳王和程處默同時變臉。吳王自不用說,昨晚親身經歷。程處默卻是從兄弟那兒聽說了經過,且查到是侯傑在背後挑唆,漢王針對的,其實是自己。

皇帝一聽,再不耐煩,也得宣進來。

太上皇的內侍走入,畢恭畢敬:“太上皇說,漢王年紀也不小了,身邊卻沒有一個知冷暖的人,想代漢王問陛下要一個伺候的宮裡人。”

皇帝心想這個簡單,“哪個宮裡人?”

“尚宮局底下的一個女官,傅司言。”

皇帝驚訝極了,想不到為了一個女官,竟連太上皇都驚動了,看來還要謹慎處理。

“傅司言是皇后身邊的人,女官的去留當由她作主,朕不管,就交由皇后裁決吧。”燙手山芋,扔出去,就燙不著自己了。

事情傳到魏王妃耳裡,立刻請來了程處默。

“大姐不必著急,吳王,漢王,嚴子方,還有我,四選一,我有兩成半的機會。”程處默面上沉穩。

魏王妃卻不這麼認為,替他急死:“你以為你真有兩成半的勝算?告訴你,你壓根就沒有勝算。半成也沒有!”這事一點不簡單,否則皇上推給皇后作主,皇后又以病中推延,顯而易見,為難得很。

“漢王的阿爺是太上皇,吳王的阿爺是皇上,咱阿爺一個國公,比得上太上皇和皇上嗎?光是拼身份,漢王和吳王就勝過你了。求娶傅柔的四個人裡,母后絕不會考慮你,更不會考慮那個強盜頭子出身的嚴子方。這件事,不是四選一,是二選一。母后必須在漢王和吳王之間選一個。”

程處默沒有吭聲,學過兵法,他又豈能不知,只是他也絕不能放棄而已。

“如果母后置太上皇和皇上的顏面於不顧,把傅柔許給你,那才是盧國公府大禍臨頭之日。”

“阿姐就不能想想辦法?”程處默心明眼亮,“幫我進宮一趟,求求皇后?”

“求也沒用。”魏王妃嘆息,“當日要不是為了鬥氣,硬把傅柔召到魏王府做針線,她就不會被母后看中入宮,不會有今天的事。處默,是姐姐對不起你。”

“阿姐如此,好像真的一絲希望都沒有了。”程處默眼神堅毅,“天無絕人之路,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柔兒嫁給別的男人!”

魏王妃始終覺得無望:“母后威嚴不容冒犯,傅柔是個好姑娘,但是事情都到這地步了,你不能強求。多少女兒家仰慕你,何愁沒有良妻?你看那位馬姑娘,就為了你天天跑到魏王府來。”

程處默愕然:“她還在啊?我以為早被你嚇跑了。”

“本來我也以為她會被嚇跑,沒想到她堅持下來了。看她那樣子,對你倒是一片痴心。”魏王妃也出乎意料。

“痴心?說全了,叫痴心妄想!別提她了,我聽見她的名字就心煩。”程處默不耐煩地揮揮手。

“人家為了你,可是認真學禮儀刺繡,還一個字一個字地背書呢,也不知捱了多少戒尺。”

“阿姐,我這輩子女人見得多了,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仗著手裡有一顆解藥,恬不知羞地要挾男人娶她。我肯和她周旋,只是為了解藥,不然早把她趕得遠遠的了。”

魏王妃神情突然有些彆扭。程處默一轉過頭,發現馬海妞站在涼亭外面。

馬海妞柳眉倒豎:“程處默,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有什麼解釋?”

程處默哈笑一聲:“都被你聽見了,我還怎麼解釋?不解釋。”

馬海妞咬牙:“好!好!我總算明白了。你放心,不用你趕,我以後離你遠遠的!”轉身就走。

程處默喊道:“你別跑!解藥呢?既然放棄了,你就大方點,把解藥給我,做海盜也要光明磊落啊!”

馬海妞猛地回頭,眼淚汪汪,神情悲憤。程處默愣了愣,任由她跑了。

程處默焦頭爛額,傅柔也備受壓力。

一個早上,指指點點的有之,殷勤討好的有之,都覺得她傅柔一手攏四男,手腕高段,卻不知箇中滋味,頭痛欲裂。

這回,她主動去了花音閣,既是躲一躲風頭,也想和換命的姐妹說說心裡話。

林寶林笑著出迎:“恭喜傅司言,賀喜傅司言,飛上枝頭成鳳凰,指日可待。”

傅柔嘆氣:“別人這麼說,我就忍了。可是你也這麼說,我要生氣的。”

“別生氣,我認錯。”林寶林挽著傅柔的胳膊肘進屋。

傅柔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林寶林總結,“漢王的所為實在可惡,嚴子方堅持要履行小時候定下的婚約,吳王呢,是適逢其會,唯有你那程處默無辜可憐。”

“這麼多人摻和進來,事情越鬧越大,現在一切要看皇后的意思了。”傅柔說歸說,心有不甘。

林寶林瞧得出來:“可是你心裡裝著的,卻是……那個根本不可能被皇后挑中的人。表面看來四選一,其實就是二選一的事。”

“連你也這麼想?”所以,她才忐忑啊。

“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會這麼想。難道皇后會讓漢王和吳王失望,而對盧國公府加恩嗎?程處默何德何能,讓皇后為他擔這樣的風險?”不是皇后人品不好,而是現實壓力。

“可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傅柔從不認為,等著就能水到渠成,尤其入宮以來的所見所聞,讓她清楚,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手中有多可悲,“如今唯有一法,就是讓皇后娘娘既不挑漢王,也不挑吳王。”

雙喜張望著,尚儀局的小宮女熙兒約她在御花園見面,卻遲遲不來。忽然,她瞧見傅柔和林寶林朝這兒走來,急忙躲到一旁。

林寶林道:“跟了吳王,今後好日子就等著你了。”

傅柔回:“我也不指望什麼好日子,只要以後安安穩穩的,不要總被人無緣無故地刁難就好。”

“太子妃對你呈上的刺繡雞蛋裡面挑骨頭,宮裡的人都知道,連皇后都說太子妃氣量不足。從前你是伺候太子妃的女官,不得不受她的氣。以後好了,你成了吳王的人,太子妃還能拿你怎麼樣?我看啊,太子妃要羨慕死你了。”

傅柔不解:“她羨慕我什麼?”

林寶林又道:“吳王才華橫溢,性格溫柔,他開口向陛下要你,心裡想必對你極為愛慕。等你到了吳王身邊,得到的自然是寵愛和重視。太子妃呢,她在太子心裡,可是一點也不……東宮如今是怎樣一個情形,你不會沒聽說吧?”

傅柔搖頭:“現在說這些太早了,皇后娘娘還沒有下旨。”

“我看旨意下來,也就這幾天的事,難道還能出什麼變故?”林寶林認為板上釘釘。

“如果有心人多想一想,恐怕還未必……”傅柔轉而低聲。

雙喜慶幸自己離得近,還能聽得一清二楚。等傅柔和林寶林走遠,她走出藏身處,若有所思。

熙兒匆匆趕來:“雙喜姐姐,對不起,我來遲了,領班宮女臨時叫我去領一個對牌……”

雙喜轉身就走:“熙兒,我先回去了。”

“哎?”熙兒奇怪,“我還有話和你說呢,上次你叫我弄的那個玫瑰花粉……”

“玫瑰花粉什麼的以後再說。”雙喜趕著回東宮,“我有急事先走了。”

熙兒目送雙喜走遠,朝園子的拐角處看了一眼,吳尚儀對她點了點頭。

吳尚儀一轉身,“都照傅司言的吩咐做了。”她身後,站著的,正是傅柔和林寶林。

林寶林嘀咕:“吳王不是挺好的人選嗎?非要折騰掉,可惜了。”

傅柔懶得理她,目光沉定。只要不是程處默,她傅柔誰都不要!

魏王妃忐忑不安得等在立政殿前,手裡捧著一個錦盒。她家那位要命的大弟,居然親手繡了一方帕子,非要她給送進來。她可不敢在母后眼皮底下搞小動作,只能想轍,弄得光明正大才行。

韋松來迎。

魏王妃笑問:“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韋松搖頭:“娘娘近來容易乏,偏生事又多,讓她放心不下。”

魏王妃心想,這是變著法兒說她來添事?不由在心裡罵上程處默三遍。等到進了殿裡,她向皇后行了禮,也不主動張口。

長孫皇后就問:“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聽聞母后鳳體不適,臣媳非常擔心。”更擔心的是,她孃家大弟,“母后的身體,覺得怎麼樣了?”

“你真的只是來探本宮的病?傅司言的事,難道沒有人到魏王府,向你說什麼?”

“傅司言的事,臣媳確有聽聞。但臣媳今天進宮,絕不是來為臣媳的弟弟程處默求情的。”

“哦?”長孫皇后還真不太相信。

“傅司言的歸屬自有母后決斷,哪裡輪到臣媳多嘴,只是她曾在魏王府待過一陣子,臣媳也挺喜歡她,無論花落誰家,臣媳都替她高興,因此備了一份小小的禮物想送給她,望母后允准。”魏王妃遞上錦盒。

長孫皇后示意韋松開啟錦盒,拿出一方手帕看了看:“雖不指望你手藝有多好,這針腳也太不齊整了,今後要多多練習。”

魏王妃很尷尬:“是。”

長孫皇后沒再說什麼,吩咐將手帕送到傅柔那兒去。

魏王妃暗暗鬆口氣,“母后好好保養身體,臣媳告退了。”

長孫點點頭,看著魏王妃離開,感覺還算滿意,沒提出過分的要求,穩重多了。

內侍來報說清河求見。

魏王妃後腳才出,清河公主前腳就來,這讓長孫皇后以為這是魏王妃耍得狡猾伎倆,自己不好意思提,卻挑唆了清河來說好話。

韋松勸慰:“娘娘您還沒見到公主殿下呢,就已經生氣了?也許公主殿下只是來給娘娘請安的,沒別的意思。”

“有沒有別的意思,叫她進來就知道了。她要是敢為程處默說話,我就連她帶魏王妃一併重罰。”看誰還敢耍心眼。

清河走入:“聽說母后身體不適,今天好點了嗎?”

長孫皇后意有所指:“要是沒有這麼多讓本宮頭疼的事,自然應該好點。”

“那——”清河靠著長孫皇后撒嬌,“兒臣為您分憂啊。”

“分憂?”長孫皇后眯了眯眼,“你說的是傅司言的事?”

“母后真英明。照兒臣說啊,母后這麼頭疼,不就是因為不知道把傅司言給誰好嗎?”

“看來,你倒是有主意了?”

清河沒發現長孫皇后的臉色有點沉:“對啊對啊,兒臣想到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長孫皇后冷哼:“這個主意,不會和魏王妃的弟弟程處默,有什麼關係吧?”

“不是,不是啦!兒臣是真心為母后分憂,和程處默,還有魏王妃沒有任何關係。兒臣發誓,天地良心!”

“那我心裡還寬慰一些。你也大了,不能像過去那樣,糊里糊塗地說話做事,更不能被人隨意利用。”

“兒臣怎麼會被人利用,兒臣心裡明白著呢。”清河壓根想不到長孫皇后把她和魏王妃當成一夥的,“那……兒臣想到的主意……”

“你說吧。”聽聽也無妨。

“那兒臣就直說了。兒臣覺得,程處默母后是不會選的,嚴子方母后也不會考慮。真正讓母后頭疼的是漢王。漢王什麼德行,母后很清楚,但是不給漢王,就會得罪皇爺爺。但是如果給漢王呢,那傅司言就倒黴了,漢王一定會折磨她的。母后這麼慈悲,又怎麼會忍心給傅司言安排如此悽慘的命運呢?母后現在,應該是在漢王和吳王之間搖擺不定,對吧?”

長孫皇后不答:“說下去。”

清河得意:“我的法子,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的法子,就是——看天意。”

長孫皇后挑眉:“天意?”

“母后難道忘記了,有一個人以相面預測聞名天下。他當初為杜淹、王珪、韋挺相面,無一不準,術數之精奇深奧,連父皇也讚不絕口。要是母后遇到難以抉擇的事,問一問他,最好不過。”清河掰手指,數出三個字,“袁天師。”

“你這孩子真是別出蹊徑。”倒是個主意,不過長孫皇后笑了笑,“傅司言這事,還不至於讓本宮難以抉擇,要落到去找袁天師的地步。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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