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音燉了排骨湯,端到了書房外。這些日子,侯傑帶她逛了長安城好多有趣的地方,她開始覺得自己原來也可以很幸福。

忽然,書房裡傳來說話聲。

“陸庭居然和阿爺玩手段?”

“別看是個書生,膽子夠大的,不但派下屬假扮叛軍使者試探大帥,還借他老師的名義哄騙大帥。要不是大帥經驗老道,看穿他的奸計,恐怕那封會讓陳國公府大禍臨頭的密信此刻已經擺在皇上的案桌上了。”

“阿爺是怎麼處置的?”

“還用問嗎?大帥當機立斷,把他……”那聲音忽然一頓,“對外就說是叛軍派來的刺客乾的。”

“殺得好。”侯傑的聲音好不快意,“敢和我們作對,他陸庭就活該死無全屍……”

陸庭死了?!傅音捂住嘴,顧不得托盤掉到地上,碗碎了,湯灑了。

侯傑從門裡衝出,看見傅音和地上的狼藉,還以為燙手灑了。

他關切地問:“是不是燙到了?”

傅音猛然回神,開啟侯傑的手,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著他,“你們殺了他。”

侯傑隱隱感覺不對:“誰?”

傅音重複道:“你們殺了他……”

“殺了誰?”侯傑回頭看手下一眼,示意對方離開,這才沉了臉,“你偷聽我們說話?”

她忽然撲上來,捶打他:“你們殺了陸庭!你們殺了他!”

他捉住她的手,露出懷疑的目光:“你怎麼認識陸庭?”

“你們殺了陸庭!劊子手……”她恨自己,為什麼不堅定,為什麼會覺得在這種人身邊生活還能幸福?

“你們都是劊子手!”她早知道侯家父子不是好人,他們手上沾滿鮮血,但因為侯傑對她的真,讓她自欺欺人,覺得他會變好。

“為了一個臭男人,你居然和我對著幹?你什麼時候揹著我在外面勾搭上姓陸的了?說!”他給了她機會,得到的還是背叛嗎?

“對,我早就勾搭男人了。在沒認識你之前,我就和陸庭勾搭上了。”她本該嫁給陸庭的,也許嫁了,就能阻止陸庭出征,陸庭就不會死在這對父子手裡。

侯傑震驚:“你說什麼?”

傅音喊道:“陸庭教我寫字,教我畫畫,我們心心相印,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他的小妻子,他是我這輩子真正喜歡的男人。”

侯傑憤怒:“你給我閉嘴!”

“不,我要把一切通通告訴你。知道我為什麼離開陸庭,到你的身邊嗎?因為我要報仇。我要為我的親孃報仇,她是傅家的三太太。你還記得廣州城的傅家嗎?你指使人放火燒成一片平地的傅家。那一晚燒死在裡面的女人,就是我的娘。你是我的殺母仇人!”她放棄了,虛假的愛情,虛假的幸福,令自己患得患失。

侯傑真正驚呆:“音兒……”

“我不叫音兒,我姓傅,我是傅家的四小姐,我叫傅音。”她要做回自己,首先要承認過往的一切。

“別說了,一個字也別說了。”侯傑無法接受。

“枉你自以為聰明,其實蠢得不可救藥。我待在你身邊,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可你居然一點都察覺不到。侯長興點燃了那把火,所以我親手殺了他,沒想到你竟還在你爹面前為我掩飾。對了,還有那封提醒你洪義德被嚴子方抓住的信,不是茉莉弄丟的,是我把它燒了……”

“別說了!閉嘴!不許再說了!”一開始,他就覺得她不同他人,原來她看似的木訥和羞澀,只是為了掩蓋仇恨。

“我每天都擦亮了眼睛,就等著親眼看你們陳國公府家破人亡!”陸庭的死訊令傅音所有的內疚猶如出閘的水,放盡狠話。

侯傑突然捉著傅音的胳膊肘,將她拉回她的屋子,抱走孩子,鎖了屋門。

孩子受了驚嚇,哇哇大哭。他抱緊,貼著孩子的臉,無聲流淚。他終於明白,她和他在一起,永遠不會快樂。哪怕他對她掏心掏肺,能獲得她一時的開心笑顏,但他手上沾著她孃親的血,陸庭的血,那些笑容就只是曇花一現。

這日,蘇靈淑和程處劍見到了面。

起因在於覆水送了太子一匹烈馬,太子急於證明自己的騎術,馴馬過狠,導致馬失控,衝向了蘇靈淑,多虧程處劍出手相救。

程處劍護送蘇靈淑回宮。蘇靈淑的心裡五味陳雜,不知該說什麼好,忽見他腰間的袋子裡露出一支簪頭。

她忍不住道:“那個……好像是靈薇的紫雀簪。”

程處劍低頭,將簪子取出,深情凝望著它。

“那是我妹妹最喜歡的簪子。當日太子選妃,爹帶我去魏王府赴宴,臨行前,靈薇把她的紫雀簪插在我頭上,對我說,姐姐戴著它,一定會被選為太子妃。也許正因為有她的祝福,我才能打敗侯盈盈,贏得太子的喜歡……”蘇靈淑突然說不下去了,眼中悲痛,“靈薇曾經到東宮對我苦苦哀求,說她不想嫁給侯傑。是因為你?”

程處劍答是。

“你喜歡她?”簪不離身,可見情真。

程處劍再答:“是。”

“她喜歡你嗎?”又是明知故問。

程處劍點頭:“喜歡。”

“很好。我可憐的妹妹,至少在死去前,嘗過兩情相悅的滋味。”蘇靈淑一腳跨入寢殿。

程處劍忽道:“靈薇被砒霜毒死的那一晚,我潛入她的閨房,和她見了面。”

蘇靈淑立刻止步,靜靜傾聽。

“她高興得像一隻出了籠的小云雀。因為太子妃答應幫她的忙,她不用被迫嫁給侯傑,我們有希望在一起了。太子妃,我感激你。感激你在她最彷徨無助的時候,給予她姐姐的關愛,感激你的幫助和允諾,讓靈薇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懷著對幸福的憧憬。”

蘇靈淑頓了一會兒:“說起來,我還沒有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一命。”

“太子妃是靈薇最重視的姐姐,我從前沒有保護好靈薇,我今後一定會好好保護太子妃。就算豁出我的性命,也絕不讓那些害死靈薇的惡人再傷太子妃一根頭髮。”程處劍誠懇表決心

蘇靈淑卻沒有回頭,往裡走去:“多謝你了。”

雙喜對程處劍笑了笑,急忙跟上蘇靈淑,瞥見她的側面,不禁呆了呆。蘇靈淑此刻的表情,絕不是感動,而是冰冷如霜。

雙喜忽然想起一件事,因為一個宮女帶砒霜進來毒老鼠,皇后娘娘判其死罪,因此蘇靈淑讓她把一小包砒霜收好,但前兩天桂圓來告別,她想請她把砒霜帶出去,卻找不到了。她再想起蘇靈淑近來噩夢連連,甚至有一次大喊“別來找我”,她還以為是魏王妃的鬼魂糾纏,可如果是魏王妃殺害了二小姐,早該下地獄去了,何來冤情滯留人間?若是二小姐喊冤,該找魏王才對,為什麼來找自己的姐姐呢?

不知怎的,雙喜心裡咯噔一下。

嚴子方來到漢王府花廳,平時總是聽見漢王和美人飲酒作樂的吵鬧聲,今日的情形卻讓他一怔。

侯盈盈正在給漢王的手包紮,漢王難得乖靜,還時不時偷窺一下她的端莊容顏,神情祥和。

“殿下可以大方點。”侯盈盈顯然察覺了,“盈盈是殿下的妻,殿下要看盈盈,可以大大方方。”

“對哦。”漢王改為理直氣壯地看,卻見她發上沾著一片落葉,禁不住伸手輕輕拂去。

嚴子方再也瞧不下去了,大步走入。

侯盈盈起身:“殿下,傷口包紮好了。”

漢王很滿意,同時提醒:“記得明天也要來幫我換藥。”

侯盈盈實話實說:“太醫說殿下的傷好得差不多,不用再換藥。明天繃帶也可以取下了。”

漢王毫不尷尬:“那些庸醫懂什麼?我要你換你就換。明天一早就過來,遲到了我可要發飆的。”

侯盈盈答應了,轉身離開。

漢王的視線追著侯盈盈,因此沒瞧見嚴子方的視線也緊盯著他的妻。

等侯盈盈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了,漢王才問:“嚴子方,你什麼時候來的?”

嚴子方語氣微揚:“來了一會兒了,見殿下夫妻正有問有答,不敢驚擾,所以就沒做聲。”

漢王抬眉:“瞧你那酸溜溜的樣子,不是我說你,你老大不小也該娶妻了,外面怎麼玩都無所謂,回到家還是有個老婆伺候好。都說成家的男人才穩重,就像我……”

嚴子方突兀打斷:“殿下,我這次來,是聽到一個對殿下不利的訊息。”

漢王聽到“不利”二字,也就沒在意對方的態度,“什麼訊息?”

嚴子方道:“尤建明打算上表,勸皇上把殿下打發到封地梁州去。”

基本上,他嚴子方叫尤建明幹什麼,尤建明就幹什麼,就像上次尤建明奏本,要皇帝廢太子一樣。以往的鐵面御史,如今是他手裡的牽線木偶。

漢王惱火:“這個尤建明,前陣子上奏換太子還嫌不夠,找麻煩找到本王的頭上來了,你馬上幫我查那傢伙的行蹤。”

嚴子方笑了笑:“這時候,他差不多該從回家了。”

漢王蹦起來:“來人,抄傢伙,跟我走!”

嚴子方斂笑,神情高深莫測。侯盈盈不讓他殺了漢王,他就將之趕出長安城,路上發生點什麼,人掛掉了,侯盈盈沒證據,也怪不到他頭上。

夜深人靜,程處默率他百騎中最出挑的幾個人,包括已經算得上老兵的葉秋朗,還有新晉兵王宗建修,悄悄潛入郊外的一處農莊。

他得到訊息,殺害張玄素的兇手毛壽平就藏在這裡。只要活捉對方,就有證據證明誰是主使,儘管所有蛛絲馬跡都已經指向了太子。忽然,一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巡邏莊丁發現了他們,儘管他們制服對方的速度極快,最後還是漏出一聲示警。

毛壽平打算翻窗逃跑,好在葉秋朗和宗建修早奉了程處默的命令,把後路給堵死了。兩人也不廢話,往毛壽平腦袋上套了個麻袋,扛起來就走。

到了門外,眾人會合。

葉秋朗高興:“將軍,得手了,活口。”

程處默下令撤走,忽聽“撲”地一聲,麻袋上多出一支箭。

“暗箭!”程處默示警,隨即一個旋身,踢飛另一支箭,並且精準找到箭來的方向,反射性追了過去。

他有一種直覺,這人即便不是主使,也離主使很近了。可惜的是,天太黑,附近地勢又複雜,他追到樹下時,那人已經杳無蹤跡,而毛壽平慘遭滅口。

程處默回到魏王府,告知魏王這個壞訊息。

魏王來回踱步,但沒走兩步,因為發福的身材坐下了,還喝了一口茶:“沒有活口,就沒有口供,拿到父皇面前也定不了太子的罪,看來這次又要讓他逃過去了。”

程處默沉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總有嚐到惡果的一天。”

魏王卻搖頭:“他在太子位上多年,在朝堂上已經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要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哪有那麼容易。”

程處默已有打算:“太子再強,也強不過皇上。姐夫,你要想辦法把皇上的支援爭取過來。”

魏王問:“怎麼爭取?”

程處默出主意:“任何感情都需要培養,父子之情也不例外。在皇上面前待得越久,皇上越會把你放在心上。你要爭取和皇上多點相處,最好是朝夕相處。”

內侍匆匆而入,報說皇帝暈倒了。

魏王大吃一驚,立刻要進宮。

程處默略思忖:“你先去,我回家找阿爺,讓他也進宮去,撐你一把。”

魏王啊了一聲:“撐我什麼啊?我可比你阿爺敦實多了。”

程處默眼珠子一翻,自顧自走了。不知道太子哪隻眼睛瞧出來的,他這位敦實的姐夫對太子之位有貪心。就他長年的觀察,魏王就好吃。當然,姐姐還在的時候,是姐姐排第一。

想到大姐,程處默的心就揪了一下。他會報仇,但報仇之前,想要弄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誰是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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