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柔睜開眼,燭光勾勒出一道偉岸的身影,站在她榻前。
“吳王殿下。”她想要起身。
吳王按住她的肩:“躺著吧,何太醫說你悲傷過度,需要休息。”
“舒兒告訴你了。”傅柔還是坐了起來,“沒什麼大礙。”
吳王握住她的手,目光溫柔似水:“記得你有一次病得很重,是我一直在照顧你,看著你一天一天好起來,我心裡比誰都高興。”
傅柔很不自在:“殿下,我說得很清楚了。”
吳王卻自顧自:“我還真想你病得重些,病得不能再摻和宮中的事,最好像父皇一樣暫時昏睡。這樣等你醒來時,一切已成定局。迎接你的,將是雨過天晴,鳥語花香,還有一直等著你的我。”
傅柔陡然抽出手:“這是自欺欺人!該是你的,就是你的,無需誰病誰死,一樣水到渠成。否則,就是欺騙,就是謊言!楊妃娘娘捉了程處亮,杖斃珍珠,清河公主因此自盡,你知道嗎?”
吳王沉重:“知道。”
傅柔又問:“她假裝抓住了我的家人,逼我服毒自盡,你知道嗎?”
吳王一怔:“不可能!母妃答應過,絕不會傷你性命!”
傅柔拿出毒藥瓶:“這是玉合留下的,我也不會騙你。”
吳王接過藥瓶,轉看著。
“楊妃是殿下的母妃,殿下一向孝順,可她當真事事對殿下坦誠嗎?”依她看來,吳王很多事不知情,“傅柔只是一個女官,性命不足一提,我剛才說的,殿下可以不信。我就想問殿下一句,如果楊妃對皇上下手,殿下如何抉擇?”
“母妃對父皇……”吳王堅定否認,“絕無可能!母妃為了我的前途,有時候的確會做事偏激,但她和父皇恩愛非常,絕不會……”
傅柔打斷:“皇上的病忽然發作,接著楊妃封鎖甘露殿,把常年為皇上看病的何太醫強行排除在外,指定只能讓張楊兩位太醫醫治。這一切,殿下就沒起過一絲疑心?”
“父皇病倒,母妃要控制局勢,只能隨機應變。”吳王自認客觀,“單憑這個就斷定母妃對父皇做了什麼,我可不糊塗。”
“陛下病倒,首要當是為他治病,控制局勢何必更換太醫?”傅柔拿出一張藥方遞給吳王,“何太醫為皇上開的藥方。他說他的藥,比張楊兩位太醫的對皇上身體更有利。何太醫最瞭解皇上的身體狀況,我相信他。”
吳王其實心焦:“你就逼迫我配合你,讓父皇喝這些莫名其妙的藥?”
“張楊兩位太醫的藥,殿下很瞭解?”傅柔覺得吳王在逃避,“更何況殿下大權在握,誰有本事逼迫殿下?這藥方我拿著沒用,煎了藥也送不到皇上那裡。殿下拿著,該怎麼做,全憑殿下自己做主。”
傅柔捉著吳王的手,將藥方放在他手心。吳王收攏五指,把她的手,連同藥方一起捉緊。
傅柔淡然收回:“殿下該回去了。”
吳王欲言又止,最終沒再說話,起身走了。
今夜,他會殺了程處默。他無懼殺人,對程處默也無憐憫,但他若看到傅柔傷心,心會比她更痛。可是,他想要自私一回,天下將得,難道還得不到他心愛的女子?如母妃所說,忍了這麼多年,無需再忍!
覆水山莊建在峰上,憐燕兒見覆水的那片平臺,另一邊就是直崖。
程處默獨自走上來,見嚴子方帶了一圈人,要笑不笑,嚴陣以待啊。
嚴子方撇撇嘴:“挺準時。”
“那是。長兄如父。不準時,壞我名氣。”程處默嘴滑,同時托起一個卷軸,“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晉王的下落,暗語的手法,我全寫下來了,兩天兩夜沒閤眼。”
嚴子方懶得理他油嘴滑舌:“交出來。”
“我長得像個傻子嗎?處亮都沒露面,我會把這個交給你?我耐性不怎麼好,你再婆婆媽媽——”程處默將火把移到卷軸前,“大家一拍兩散,反正我名氣早臭了。”
嚴子方無奈:“帶程處亮出來。”
程處亮五花大綁,被人推出來:“大哥,這是個陷阱!別管我,快走!”
“現在你壯烈個什麼勁?有本事別被人抓住啊。”程處默一揮手,“給我閉嘴。”
程處亮立刻閉牢嘴巴,得罪誰也別得罪長兄。
“嚴子方,你先放人。”看嚴子方要張口,程處默截斷,“你帶的人這麼多,我們就兩個,又不是孬種。”
嚴子方向來心高氣傲,怎能被程處默小看。他重新安排一番之後,同意先放程處亮。
程處亮走到兩人中間時,程處默主動丟擲卷軸。嚴子方開啟卷軸,程處默的火把也出了手。
明明程處默扔偏了,卷軸卻突然燒起來,嚴子方這才發現卷軸上的火藥粉末,急忙甩開,眼睜睜看它化為灰燼。與此同時,他聽到身後一聲巨響,回頭檢視,還沒瞧出名堂,就見程處默拉著程處亮衝向懸崖邊。
“抓住繩索,走!”程處默喊道。
嚴子方心念一轉,奪過手下的一個火把,往前扔出,火光清晰照出半空的一節繩索。原來程處默早有準備,從對面的山上射出巨型鐵箭,支起這根繩索天橋。
嚴子方大叫:“攔住他們!”
程處默墊後,力戰嚴子方的圍堵。
程處亮一邊被移動的繩索帶離,一邊回頭望:“大哥,走啊!”
程處默好不容易擊退嚴子方一干人等,轉身撲向繩索。不料,一支暗箭射出,正中他的背心。他一吃痛,錯過了繩索,掉下懸崖。
“大哥——”程處亮神情震駭,卻被越帶越遠,很快隱沒在黑暗中。
覆水手持弓箭,從暗處走出來,和嚴子方並肩而站,一同垂望著無底的深淵。
程處亮悲愴的回聲,久久盤旋。
晉王和小武同坐一桌,頭也不抬,扒扒飯。玩了一上午,到處探新,不亦樂乎,所以都餓得不行了。
“慢點兒吃。”一大筷子的菜送進晉王的碗,程夫人喜笑顏開,“這臘肉是我親手醃製的,處劍他就最喜歡……”忽覺失言,重新振作精神,飯桌上就是要有孩子才熱鬧嘛。
看著他倆吃飯的樣子,程夫人想起處默他們小時候,那會兒四個孩子一大桌,每頓飯就跟打掃戰場一樣,讓她頭疼不已。然而,現在往回看,那竟是最快樂的時光。大女兒走了,小兒子走了,白髮送黑髮,雖不會再瞬間流下眼淚,心卻始終痛。
晉王突然放下筷子。
“殿下怎麼不吃了?”程夫人關心。
“清河姐姐她……真得死了嗎?”盧國公府看似平靜,實則密切關注著宮裡,訊息很快就傳進來了,晉王年紀雖小,心思卻敏感。
程夫人目光慈藹,並沒有說話。
晉王認為這就是預設了,神情好不難過,但轉開話題:“父皇是不是不要我了?”
傅柔不想晉王擔心,因此沒有告知他詳情,只道皇帝病倒,吳王掌權,最好在盧國公府住幾日,等宮裡的形勢明朗了就接他回宮。
程夫人不知怎麼解釋,此時的宮廷遍佈荊棘,人人自危。
“皇上最疼愛晉王殿下啦。傅尚宮說了,皇上生病這段日子,我們先住在盧國公府。晉王只要每天為皇上祈福,皇上很快就會好起來,把晉王接回去的。”還是小武的率真,讓晉王的神情開朗不少。
忽然,管家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說禁軍朝盧國公府而來。
“慌什麼!”程夫人拍桌而起,眉間一股英氣,目光鎮定自若,“小武,你先帶晉王藏到我說過的那個地方。”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小武拉著晉王就走。
程夫人吩咐管家:“去,把大家召集到前庭,候著!”
管家去了,程夫人走回自己的屋子去,她也得準備準備。
鍾玉堂率一大批人,湧到盧國公府門前。宮裡找不到晉王,那就只剩一個可能,傅柔根本沒有帶晉王回宮,而宮外也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安置晉王,就是這裡!
周圍的街坊多受魯國公府看顧,見這殺氣騰騰的陣仗,紛紛走出來關切。
鍾玉堂大手一揮:“拍門!”
手下立刻大步跑上臺階,只是巴掌還沒碰到門,門就自己開了。
兩列頭髮花白的家僕和僕婦昂首挺胸走了出來,最後兩個老僕抬了張太師椅,擺在正中央,程夫人身穿誥命朝服,手拄長杆大刀,往太師椅上一坐,氣場驚人。
鍾玉堂稍愣,但背後有吳王和楊妃撐腰,立刻強橫起來:“今日前來,奉吳王之命搜捕逃犯,程夫人是一品誥命,應當深明大義,配合我等辦案。”
程夫人哦了一聲:“想當年隨國公爺南征北戰的時候,還能認得不少戰將,如今安居樂業,在宅子裡享福多年,已不知朝中武將後輩。你貴姓啊?”
鍾玉堂的品階比程夫人低,口頭不得不客氣:“禁軍統領鍾玉堂。”
程夫人好似想起來:“我倒認識一個姓鐘的,叫鍾玉滿,當過國公爺的親兵,後來被舉薦到濟州作了武官,可惜年紀輕輕就病死了。”
鍾玉堂乾笑:“鍾玉滿是我的族兄。”
“還有一個鐘氏,當年國公爺馳騁疆場,他隨之殺敵,使得一柄好長槍,只是不幸中了亂箭。下葬時,國公爺親手把長槍放入了他的棺槨……”
鍾玉堂神色一正:“那是末將的親叔父。”
程夫人詫異一下,隨即欣喜:“原來是自己人嘛!那可要好好招待!”
話音剛落,門裡就有人抬了桌椅,擺上果子和點心,甚至還捧一罈老酒上來。
鍾玉堂這才有機會說話:“這……夫人不必客氣,今日此來——”
程夫人突然站起:“鍾將軍職務在身,不便飲酒,不過這國公爺的好酒既然拿出來,就沒有原封不動的道理。今日,我請保家衛國的大唐人喝酒,在場還有誰自問有資格,只管來飲。”
一個獨眼龍白髮家丁出列:“跟著國公爺打竇建德,敵人一箭射中我這眼睛,可我沒往後退半步,而且還是頭一個衝進了敵營。國公爺的酒,我自問能喝一杯。”
又一老家僕,扯開衣襟,露出斑駁的傷口:“這是為咱大唐受的傷,國公爺的好酒咱也能喝!”
接二連三,老僕人們說起戰場上忠勇的過往,一一上前倒酒飲酒。
還有那些嬤嬤年紀的僕婦們,為她們已經為國捐軀的丈夫和兒子們,敬酒灑地,告慰英靈。
眾街坊看得感動,大聲爆好。
鍾玉堂深受壓力,咬牙不讓:“程夫人,這酒也喝了,舊情也敘了,接下來該讓末將做事了吧?”
程夫人氣定神閒:“鍾將軍要做什麼事?”
鍾玉堂不耐煩了:“末將奉命搜查盧國公府,捉拿逃犯程處亮,誰敢阻撓,就是和朝廷作對!”
程夫人回到太師椅坐下:“處亮到底身犯何法,我可以暫不追究,相信朝廷自有法度,讓有罪者獲罪,還無辜者清白。你要搜,請自便。”
鍾玉堂眼睛一亮:“多謝夫人體諒。”舉起手正要下令行動。
“不過,要等我死了,才行!”程夫人往身後一捉,一柄長刀橫在身前,刀刃在正午的陽光下光芒刺目。
鍾玉堂凜眸:“夫人,你這是……”
程夫人高聲道:“盧國公為大唐征戰幾十年,老了只剩一身舊傷。我的長女嫁給魏王,被毒死了。我的三兒為了報效皇上,死在東宮逆賊的圍攻下。長子程處默,平定叛亂時幾乎丟了性命,皇上親封為百騎將軍,可他昨晚無緣無故地失蹤了!我等啊等啊,沒等來他的訊息,卻等來了清河公主的死訊,等來二子處亮成了逃犯的噩耗,等來了你們這些威風凜凜的後輩小子,要硬闖我的家門!要搜府?可以。反正我只剩了這條老命,能從我身上跨過去,你們就只管搜!”
一眾老僕齊聲大喝:“從我們身上跨過去!”
鍾玉堂惱羞成怒:“禁軍為朝廷辦差,豈能受你們這些老東西挾制?給我上!”
突然,半空飛來一隻雞蛋,正砸在鍾玉堂腦袋上,黃白的蛋液流了他半張臉。
鍾玉堂回頭怒瞪街坊們:“誰扔的?”
街坊們個個面無表情,無人答腔,下一刻卻爆發了,紛紛扔出醜雞蛋,爛菜葉,還有泥巴夾雜。
鍾玉堂想要張口發飆,卻吃了一嘴泥。
“殘害忠良,奸佞小人!”
“盧國公府一門忠烈,畜生將軍還不快滾!”
“滾!滾!滾!”
群情激憤!
鍾玉堂狼狽地抬不了頭,也怕引發民變,只得灰溜溜夾起尾巴撤了。
街坊們,老僕們,人人歡呼。
程夫人暗暗鬆口氣,面露微笑,看著這些古道熱腸的好人們,忽然發現房玄齡身著便衣,靜靜站在人群中,神情欣慰,並對她頷首已敬。她也微微一點頭。
吳王站在傅柔的房間門前,有些躊躇。剛收到訊息,程處默中箭墜崖,等同死訊。他只要想到傅柔得知這個訊息的悲痛模樣,就感覺內疚,但與此同時,心底又有一絲獨得佳人的竊喜。
他深呼吸一口,推門而入。
傅柔鬆散著長髮坐在榻上,眼睛有些紅腫,看到吳王的剎那,面容變得僵冷。
吳王心裡咯噔一下,故作從容:“今日感覺好些了麼?”
傅柔沉默著,雙手漸漸收緊成拳:“請殿下出去!”
吳王反而坐了下來:“怎麼了?”
傅柔目光痛楚:“殿下原來是這麼可怕的人嗎?笑裡藏刀,綿裡藏針,不動聲色就能奪好人的性命。”
吳王突然捉起她的拳頭。傅柔也不甘示弱,攤開掌心。掌心裡,有一隻沾了血的香囊。
“這是我為處默親手所繡,就在剛才,它突然出現在我房門外。”傅柔咬咬唇,再開口就帶著濃濃怨怒,“你們對處默做了什麼?”
“……”吳王稍稍遲疑,“我不知道。”
“你很不會撒謊。處默出事了,你說不知道。何太醫死了,你也不知道。何太醫為皇上開的藥方,我只給了你,轉眼他就失足溺斃!我相信過你,可是再也不會那麼天真。”傅柔一指門口,“出去!”
吳王起身,失魂落魄走出去。他從未見過傅柔發怒,也以為即便她知道真相之後怨他,他也能夠承受,然而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發現難以忍受,心如刀絞。而且,他遭到了背叛,被他自己的母妃。
覆水跟他說,嚴子方已經向母妃覆命,上交了程處默中箭身亡的一應物證。所以,那個香囊只可能是母妃派人放的。
為什麼?吳王想不明白。母妃明明答應過他,會保全傅柔,也會成全他,可她這麼做,讓他原本就微小的機會變得渺茫。
還有何太醫。他向母妃請求,讓何太醫為父皇診治,母妃也答應了。但何太醫居然死了!難怪傅柔會怒,連他都毫不猶豫地認定了是母妃所為。
母妃這麼做,就是不想何太醫給父皇治病,同時卻也欲蓋彌彰,父皇的病另有蹊蹺。吳王從袖中摸出傅柔給他的藥方,當時覺得不必交給母妃,畢竟是何太醫自己開的方子。而今何太醫已經不在,他就成了唯一知道藥方的人。
吳王沉吟片刻,將藥方收進懷裡,此時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甘露殿外,吳王靜立在角落的陰影裡。
一個內侍端著托盤,上面放著藥碗,來到殿門口。
吳王等到了他的獵物,神態自若走到光下,彷彿只是巧遇:“這是給父皇的藥?”
內侍不疑:“是。”
“交給我吧,你可以退下了。”吳王拿過湯藥。
內侍轉身走下臺階。
四下無人,吳王這才轉向剛剛那個角落,陰影裡又走出一個人來。那是他的親信,手捧一隻一模一樣的湯碗,換掉了托盤上的碗,又無聲迅速地走開。
吳王神情不變,走入內殿之中,將湯藥喂進他父皇的口中。
楊妃和玉合進來的時候,吳王手裡的碗已空。
吳王一笑:“每次都是母妃喂藥,兒臣也該盡一盡孝道。”
楊妃也沒懷疑:“你是個孝順孩子,母妃一向知道,你父皇也是。”
吳王起身:“兒臣還有些奏摺要看,晚點再來陪父皇。”
楊妃語氣溫柔:“去吧。”
吳王走後,楊妃的表情才變得犀利:“鍾玉堂去盧國公府了?”
玉合道:“是。”
“但願他這回把差事辦好,才不枉我把他調回長安來。”楊妃嘆。
玉合正要說話,內侍進來稟報,房玄齡求見皇帝。
楊妃蹙眉:“告訴他,皇上的病還是老樣子。”
玉合思忖:“用這話已經搪塞過很多次了,不然讓他進來瞧瞧,也免得百官議論。。”
楊妃一想,“也好。”讓內侍去宣。
忽然,楊妃瞧見皇帝的眼瞼動了一下,居然緩緩睜開了。
玉合大驚:“娘娘……”
皇帝的眼睛圓睜,目光渙散,難以聚焦,卻把楊妃和玉合都嚇得不輕。恰在這時,房玄齡已到了門外。
玉合想到:“戒指。”
楊妃搖搖頭,今天並沒有準備。
玉合一咬牙,伸手捂住皇帝的嘴和鼻。
楊妃震驚,隨即反應過來,去拉玉合的手:“不行,我做不到……”
玉合卻更用力了。
楊妃低聲怒道:“還不放手?”
玉合沒說話,只是眼神不讓。
皇帝無法呼吸,眼神卻因窒息的痛苦而有了一線光芒,求生本能出現,揪住了楊妃的袖子。
楊妃幾欲哭了出來。她嚮往太后的位置,嚮往兒子成為一代帝王,然而內心深處最嚮往的,不過是白首一心,夫妻到老。如此簡單,卻要用盡一切手段,因為她喜歡的人是帝王,有一整個後宮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