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開。”老潘粗暴地推開徒弟放在膝蓋上的雙手。
老潘兒受了挫,只好換個思路問師傅。
“師傅啊,我今天走路經過衛生院,沒有想著去看什麼熱鬧,衛生院有什麼熱鬧?為什麼你說,我是最不該去的?”
老潘聽著徒弟這話不像是假的,丟下徒弟,翹了二郎腿,從碟子上撿了粒花生米丟進嘴裡嚼起來,含糊地說:“沒個屁事,你不用知道。”
老潘兒立起身夠到桌上的白酒瓶,給他師傅滿了滿酒。給他師傅捶了一通腿,捶得老潘高興起來,也忘記查他徒弟撈偏門的事了。他生平最敬關老爺忠義守節的,卻聽他唱道:
曹丞相雖待我恩義厚,
吾豈肯把桃園義氣一筆勾。
曹丞相雙手捧上香醪酒
張文遠在一旁暗地皺眉頭。
我本當飲了這斗酒,
又恐怕酒內暗藏奸謀;
我本當下橋與他們來爭鬥,
又恐怕難過這灞橋頭,前後擔憂。
老潘兒笑眯眯坐在地上,給師傅捶腿,享受難得的悠閒時光。待得師傅唱完,老潘兒笑道:“師傅,你說的是不是衛生院那姑娘和顧家裡那小子的事?”
老潘高了興道:“自古以來,女人的肚子是最為奧妙的了,可大可小,可有可無,變化無窮。你看那三國的甘夫人,生了劉阿斗母憑子貴,死了還封個皇后。普通農家女人嫁了人家,生了幾個兒子,這家裡自有她說話的權利。偏偏有些沒有成婚的大姑娘大了肚子,可是要命的緊,自古是沒有她活路的了,唯有一條死路等她的。”
老潘兒道:“現在年代不一樣了,改革開放都多少年了,你看電影電視裡,那女人都自己賺錢,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嘍。”
老潘點點他徒弟的額頭,道:“呦,咱家也沒個電視,我這雙老眼可沒看過你說的那些事。我只知道在咱們鎮上,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大姑娘大了肚子,要出人命,不是她肚子裡的孽障悄悄地死,就是她一屍兩命。搞不好,連累到她的家裡人,也要被戳脊梁骨而死。”
老潘兒道:“我今天也看見那姑娘了,那姑娘身材窈窕,並不像有孕的樣子。”
那老潘又說:“你小子眼睛還清亮得很,哪裡看得清這個。人人都會說謊,多的是人云亦云的傻子,瞎子跟風起鬨,他知道個屁。亂轟轟地像個沒頭蒼蠅似地也跑去衛生院,他自己家就沒個閨女了?他不保證他兒子不給他添個孫女了?人人都說謊,只有死了留下的屍體不會說謊,你從小起跟著我給白事人家做事打理,最是知道這點的了。”
老潘兒低了頭,說道:“我看那姑娘是個好姑娘,並不是會做那事的人。”
老潘又道:“好姑娘有時也會糊塗做了壞事,英雄落了難,也會做點不見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