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鬥雞

皇上輕輕走入皇后的寢宮,眾宮女和內侍們紛紛行禮,正要接駕。他作個噤聲的手勢,來到皇后榻前,望著她消瘦的面容,情不自禁伸手,將凌亂的碎髮撥開。

長孫睡得不安,立刻驚醒,看到是皇上卻笑起來,趕忙起身行禮。

皇上不讓:“快躺著。覺得好一點了嗎?”

“看見陛下,臣妾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長孫還是堅持要坐起來,“躺著太久,渾身疼,想坐起來,和皇上說說話。”

皇上親自扶她起身:“怎就只有韋松他們伺候?魏王,晉王和清河呢?太子更混賬,他母后生病了,居然都不在跟前服侍?”

“太子來過幾次了。是臣妾把他趕走的。臣妾一想到他把陛下氣成這樣,就不想見他。陛下若是不肯原諒他,那臣妾也不會原諒他。”

皇上嘆息:“太子這次,實在是太糊塗了。”

長孫道,“聽說稱心的事,是蘇亶和陛下說的。”

“皇后,你不要怪蘇亶,他做得對。”皇上認為一國之君要英明,必須讓臣子們大膽直諫。

“臣妾絕對沒有怪蘇亶的意思。和陛下一樣,臣妾也很感激蘇亶。他是太子的岳父,難道還能害太子嗎?小輩犯了錯,做長輩的都是痛心疾首,恨不得打他一頓,把他打痛打醒。蘇亶向陛下稟報稱心的事,正是想陛下像天下間發現兒子不聽話的父親那樣,好好教育太子,讓他回到正途。蘇亶這樣做,才是真正把太子當一家人來看了。”長孫由衷說道。

“皇后和朕,果然是心意相通。”皇上寬慰。

長孫皇后看著皇上的表情:“那太子……陛下的打算是……”

“沒有打算。承乾畢竟是我們的長子,他一向循規蹈矩,各方面都做得很好。這一次只是被小人蠱惑,年輕人有好奇心,遇上淫邪聲色之物,一時把持不住也是常有的事。朕還不至於為了他有一點小錯,就動了更換國儲的念頭。”氣頭上的話,就讓它隨風去吧。

長孫鬆了一口氣:“陛下拳拳慈父之心,太子一定會明白的。確實不能全怪他,臣妾聽聞,太子妃有孕,自己不能侍奉太子,又不許太子去接近東宮的美人,太子應該也是太過寂寞。”

皇上皺眉:“蘇亶的女兒居然這樣嫉妒?”

“有孕的女人嘛,就讓她有點脾氣吧。以後生下孩子,臣妾再好好教導她,讓她知道為人妻子應該怎麼做。”有過錯的,只能是兒媳婦,不能是她的兒子,更不能是她的太子。

“其實回想起來,太子犯錯,也有朕的不是。朕忙於國務,疏忽他的教育了。”

“是呀,正想和陛下提這個。”魏國公不牢靠,太子妃的孃家人也不好過於親近,“太子身邊,應該多幾個正直敢諫的大臣。”

“就等這次科舉結束,朕用心幫他挑一挑,好好輔助他。”

“臣妾代太子多謝陛下了。”

“要多謝朕,你就快點好起來。朕的身邊,少不了皇后啊。”

長孫皇后依偎到皇上懷裡,好了,這場風波算是過去了。

陸庭找了幾遍榜單,都沒有自己的名字,暗暗嘆口氣,老婆飛了。

中舉的同學們紛紛替他可惜,都知他向來筆下不留情,估摸著戳中哪個考官的死穴,文采再好也沒用。

忽然,快馬急蹄,一名內侍跳下,從懷裡掏出一卷紙,往原來的榜單上一貼,居然換了榜單。這回,陸庭的名字赫然在列,高居甲等。

陸庭不知,自己的卷子先被考官們定了末等,但又被他的老師張玄素抽出,給皇上親閱,皇上十分中意他大膽的精彩言論,改定甲等,放入翰林。對陸庭而言,金榜題名,眾人賀喜,都不及他所期盼的,傅音的笑顏。

這天,皇上欽點陸庭等後起之秀,同遊御花園,而太子和魏王伴駕。他興致本來很高,尤其中意陸庭的對答,但發現太子一直打呵欠,令他皺眉。

魏王看出來了,就幫著打圓場:“父皇,治國平天下,反正是輪不到兒臣的。不過,兒臣打算聽父皇的,好好修身。”

皇上好奇:“哦?你打算怎麼修身?”

“父皇是知道兒臣的,兒臣這胖嘟嘟的身板,說到弓馬騎射,那就別提了。兒臣最喜歡的是文學和書畫,修身嘛,當然就是多看點書,多向大儒們請教。”

皇上笑了:“你能這樣想,也很好。”

“兒臣還想修一部書。兒臣最近看《漢書·地理志》和顧野王《輿地志》,深受啟發。兒臣想,我大唐有三百五十八州,泱泱大國,總不能沒有一本全面的地誌。兒臣希望可以修一本大唐的地誌,把每個州……不,不是每個州,而是詳細到每個州下面的縣,把各處的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蹟、甚至歷史上曾經發生的大事,都記錄下來。”

皇上道一聲好:“不愧為我兒!這本書修出來,一定要拿給朕看一看。”

“不過,光是兒臣一個人,是辦不成的,需要不少有才之士。兒臣就擔心,以兒臣這藩王的名義招納賢才,御史那邊,要上奏彈劾兒臣私自聚攏人才。這個罪名,兒臣可擔當不起。”

“你敢當著朕的面提這個,可見你心懷坦蕩,沒有要隱藏的事。好,朕為你免此後顧之憂。魏王聽旨。”

魏王跪下。

“朕準你就府別置文學館,允許你引召學士。”

“兒臣謝恩!”

眾人的神情或喜或贊,只有太子伸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皇上實在看不下去了,面色不悅:“太子,你累了就先回東宮去吧。”

太子一驚:“父皇,兒臣想陪著父皇……”

“朕有這麼多人陪著,不缺你這一個,回去吧。”皇帝對他很失望。

太子失落地離開。

遊園之後,皇上直接去了立政殿,想讓皇后提醒一下太子,不要再萎靡不振,然而殿裡靜悄悄的,只有韋送來迎。

皇上關心:“皇后好點了嗎?”

韋松道:“娘娘近來睡得安穩多了,咳嗽也減輕了,這不正睡得香。”

皇上不想打擾皇后睡眠,轉身要離開,忽然留意到太子蜷在窗邊的榻上,也在睡,只是神情顯得疲累。

韋鬆解釋:“陛下,太子殿下這幾天,除了辦理陛下交代給他的政務,其他時間,都待在立政殿,不休不眠地侍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叫他回去休息,他就是不肯。睡得少,吃得也少,您看,都瘦了一圈了。”

皇上的眼神漸漸充滿慈愛,走過去為太子蓋上錦被,怪不得見他老打哈欠,原來是他誤會了。

宮門前,一場公雞鬥,不,嘴皮子鬥。

“嚴子方,你來幹什麼?”程處默目光戒備。

“等我未婚妻。”嚴子方撇撇嘴,並不是只有程處默一個知道今天傅柔能出宮。

“喂喂,海盜頭子,我再一次鄭重提醒你,傅柔不是你的未婚妻。你們那個娃娃親,在你掉下江死掉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我是掉下江了,可我沒有死。”

“你就當你死了吧。”

“那你被叛軍追殺掉下海時,怎麼不當你自己死了呢?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你就真死了。”

“不救我?不救我你嚴子方能……喂!你站住!”

嚴子方才不聽程處默的,因為傅柔出來了。他掏出長命鎖,靜靜遞到她面前。

傅柔呆住:“嚴子方……”該說什麼才好呢?

程處默推開嚴子方,對傅柔笑:“柔兒,我是來接你的,他是來散步的。”

嚴子方推開程處默:“柔兒,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程處默抗議:“柔兒是你叫的嗎?”

傅柔望著嚴子方,神情已經平靜:“為什麼從前我們見面時,你不告訴我?”

嚴子方張口欲言。

程處默橫刀攔截:“因為他是見不得人的海盜,和你相認,不是把你推進火坑嗎?”拍拍嚴子方的肩,語氣讚賞,“嚴子方,你當時做得很有男人味,麻煩你堅持下去。”

嚴子方只看傅柔:“這麼多年,終於相認,你就只想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嗎?你不想知道別的?”

“不想。”程處默搶答。

傅柔卻不想讓人代答:“嚴子方,我想說……”

“說什麼?”嚴子方和程處默異口同聲。

傅柔白程處默一眼,認真看著嚴子方:“我很感激你。因為你救了程處默。”

程處默哈笑一聲:“嚴子方,聽清楚了吧?是男人的就大大方方認輸,天涯何處無芳草,大將軍何患無妻。柔兒,我們走,今天我找了個很美的湖,我們可以划船,還可以游泳,還可以……”

嚴子方卻拉住了傅柔的手。

程處默瞪眼:“你再這樣,我可要翻臉了。”

“柔兒難得有一天假期,我陪她。”嚴子方不怕。

“你憑什麼?”程處默覺得豈有此理。

嚴子方拿出長命鎖:“憑這訂親之物。”

“這長命鎖和你一樣,都快生鏽了。能不能不要拿十幾年前的東西來丟人?你看,我這,這,還有這,都是新的。都是柔兒一針一線幫我做的。這才是情意,你懂不懂?”程處默轉一圈,顯擺全身的小掛件,還拿出扇子來炫耀。

嚴子方拉起身上披風:“我也有。”

程處默欸了一聲:“柔兒,你為什麼要給他做披風?”

嚴子方笑:“因為我親了她。”

程處默一臉不信。

“這麼巧?我也親過她。”吳王從宮門裡走出,打量著程處默和嚴子方,想不到自己有兩個情敵。

程處默一臉不可置信。

“你誰啊?”嚴子方不認識吳王。

“本王沒有必要撒謊。她還幫本王親手做了一件衣裳,就是本王身上穿的這一件。這是你的針線吧,柔兒?”

“柔兒,你不但幫嚴子方做披風,你還給吳王做衣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真得都親過你?”

“他就是吳王?皇帝的兒子?”

“我……”三雙眼六道光,讓傅柔無言以對。

“你說啊!說啊!不用猶豫,直接告訴他好了。你不要程處默,我要!”第五人出現!

程處默一回頭,心裡喊娘:“馬海妞,你怎麼追到這裡來了?我這裡有很重要的事,你不要過來搗亂。”

“這不是搗亂,是接收。”馬海妞笑嘻嘻跑過來,打量著傅柔,“你就是程處默整天嘴裡掛著的老婆吧?當了人家的老婆怎麼可以和別的男人來往呢?這樣很不好啊,我現在就替程處默休了你。”

“柔兒,我跟她沒關係。”程處默只緊張傅柔的反應。

“至於你和別的男人親過,不用內疚,我也和程處默親過啊。”馬海妞很坦然,“他剛才說要帶你去的那個湖,我前幾天才和他在那裡划船游泳,他在草地上一直親我,還拉開了我的衣服。”

吳王幸災樂禍:“善哉,非禮莫視,非禮莫聽。”

嚴子方負責分配:“馬海妞,柔兒歸我,程處默歸你了。”

“柔兒,冤枉啊,這女海盜簡直就是強迫良民,我明明沒有……”程處默一轉身,卻發現傅柔早就走遠了,“柔兒!柔兒!”

程處默要追,卻被嚴子方抓住。

“本將軍還沒有和你算賬!敢叫我的柔兒給你做披風?敢親我的柔兒?我揍死你這忘恩負義的王八蛋!”程處默一拳打在嚴子方臉上。

嚴子方毫不猶豫,還回一拳。

吳王看得很開心,一旁悠悠扇風,哪知,程處默和嚴子方互掐的時候,都沒忘了他,同時給他一拳。吳王豈能示弱,加入戰局。由此變成一場三人混戰。

這邊,傅柔獨自回了家,和家人一起吃團圓飯,說些宮裡的趣事,其樂融融。一吃完飯,傅音拉著傅柔進她的屋說話。

傅柔笑:“有什麼話,當著大人們不能說,要把我拉到房裡說?”

傅音拿出孃親留給她當嫁妝的兩副鐲子:“二姐,你幫我戴上。”

傅柔幫傅音戴上鐲子:“這是三娘留給你的嫁妝,難道陸庭要提親了?”

傅音羞紅了臉。一放榜,陸庭就來告訴她,他已經稟報父母,很快就會找媒人上門,讓她安心準備,當他的小妻子。

傅柔為之高興:“真是太好了。他怎麼說?”

傅音羞澀:“他考中了,還被皇上選到了翰林院,雖然不是什麼大官,不過畢竟像娘盼望的那樣,我可以嫁一個當官的男人。陸庭說,他回家就和父母提這件事,再叫媒人過來見爹。”

傅柔忽然想起三娘,眼淚不自禁就流了下來,傅音也忍不住哭了。

傅柔抹著淚,也幫傅音抹淚:“好了,大喜的事,我們不哭。音妹妹,我要幫你做一件天底下最美的嫁衣。”

“二姐,你嫁給處默哥哥的時候,嫁衣不如我的好看,那怎麼行?”傅音說笑。

“誰說我要嫁他。”傅柔皺皺鼻子,“他老是惹麻煩,今天又是。”

“什麼麻煩?”傅音好奇。

“不管他,讓他自己去解決吧。”傅柔回想起今天宮門前混亂的情形,只覺得好笑,“來,二姐幫你把這邊的頭髮也梳起來,這是現在宮裡最流行的髮式。”

傅音覺得奇怪:“不用了,大晚上的,還梳什麼新發式。”

傅柔有些神秘:“等會兒處默要帶一個客人來。”

程處默告訴她,傅濤隨侯君集到了長安,住在城外的一個駐營,今天正好也有半天假,可以趁著天黑入城,回家住一晚。她有好多話,想跟濤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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