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芳到家拿起水杯，猛喝起來，踢一腳顧老師，說：“快去請小樹媽過來一趟。”又想起什麼說：“避著點立春。”
顧老師驚歎：“著急忙慌的，怎麼還踢上老公了？小米那邊怎麼說的？”
素芳嘴裡含著水含糊地說：“趕緊去叫小樹媽吧，等她來了我一起說。”
“素芳，小米怎麼說呀？”小樹媽笑著進了門，笑道，“累你跑一趟。”
素芳拉著小樹媽在飯桌旁坐下，說道：“我爸媽對立春滿意的不得了，高高大大的，又能幹又有禮貌。”
小樹媽趕緊說道：“多謝外公外婆高看他。”
“你彆著急，我還沒說完。我媽就問小米，小米還不知道前天是安排她相親來著，說奶奶怎麼不提前跟她說，隨便就讓她相親。我媽又說，相親是好事，不拘形式的，又不是老一輩，一定要男青年來你家相看。問小米對立春什麼想法嘛？”
顧老師插話道：“小米什麼想法？”
素芳道：“小米一天不說話，也不理奶奶。小米平時不是這樣的，性格溫順，聽話。我媽著急了，當天就打電話給我那在武漢的弟媳，讓她媽媽親口問她，逼得急了，說是她有喜歡的人了。”
“她喜歡誰？沒聽到她在衛校談戀愛呀。”顧老師好奇道。
“樹媽，正明，你們說這是怎麼說的，誰都想不到是他啊！”
“你倒是說呀，我們認識呀？看把小樹媽急的。”
素芳走去看看門外，虛掩了門道：“幸好，孩子們都住校的住校，玩的玩去了。雪儀第一個古靈精怪的，大人說話，她要立著耳朵聽的。”
素芳手指指西廂房的方向，示意大家往那邊看。
“雖然他也是好孩子！哎，小米說他喜歡的人是長汐。”素芳說完坐在凳子上，像放了氣的籃球似的，等兩位聽眾的反應。等了好一會，兩人都只呆呆地看著她，素芳又補充道：“小米本來可以去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的，放棄了，就要在鎮上衛生院工作，說離長汐近。這傻孩子還說，長汐苦，她憐他的苦。”
三人都沉默了。
小樹媽說：“立春爬山回來很高興，當媽的怎麼會看不出來？我問他小米好不好看？他說小米落落大方，是個好姑娘。”
顧老師說：“長汐把自己關在房裡三年，也沒見他跟小米見過面啊？”
素芳說：“去年實習的時候跟著周醫生出診，來過幾趟。這不暑假剛開始，長汐又病了，又跟周醫生來過一趟呢。你沒留意，每次來都來問安的，現在想起來還都對上了。小米說這事長汐還不知道呢，是小米單方面的意思。”
顧老師皺了眉頭，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素芳看得頭都暈了，拉了小樹媽的手，說道：“阿芯，真是難為情的，你看這事鬧的。我嫂子連夜買了回海州的火車票，明天就到家了。誰願意獨生女兒嫁這樣的......？”
小樹媽道：“素芳，以前我們這代人婚姻大事要靠父母決定。現在不比從前了，這一代孩子們的事，我們也只從傍作個參考罷了，想來小米也能理解我們的好意。你不要著急，有空你也跟你媽說不要著急，孩子們的事，孩子們自己去解決。”
顧老師不踱步了，站定說道：“小樹媽，在田裡勞動是一把好手，管家也是一把好手。想不到你有這樣的見地。”
小樹媽笑道：“顧老師，你可別笑話我，我沒念完一年級。家裡記帳寫的字都是立夏教我的。咱們也從小孩兒起，才長成大人的。這些孩子都是我們帶大的，他們怎麼想，我們不知道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他們應該比我們活得更好啊。”
顧老師說：“我找個機會，找立春談一談，看他有什麼想法。”
東邊窗下突然貓兒“喵”地一聲，素芳推開窗，四下看了下，自家的貓往東邊跑了。她咪咪喚它幾聲，那貓像沒聽到似的，跑得飛快，只得讓它去了。
小樹媽要回家，看桌上什麼菜都沒有放，說道：“素芳，你這麼急趕回來，沒在孃家吃飯吧？你倆也別做晚飯了，小樹爸還在喝酒，你倆過去一起吃點？”
顧老師也笑了：“我這剛下班坐著歇口氣，飯還沒做呢，雪儀媽就給我踢上一腳。帶上這瓶今年新做的楊梅酒，炎良難得在家，我們去喝上一杯。”
西山特有水土和高山氣候，本地楊梅的賞味期特別長，七月初吃上西山腳下的楊梅，山腰楊梅樹上的果子還沒成熟呢，到八月初，還能吃上高山上的黑楊梅。西山楊梅遠近聞名，當地老百姓在當季吃完鮮梅，家家戶戶都要泡上幾桶楊梅酒，留著慢慢吃，到第二年的夏天，白酒裡的楊梅就泡軟了，酒也更是醇香，要是家裡人中了暑，從桶裡舀出一顆楊梅，吃下一顆，包管就消食化氣，活蹦亂跳，健步如飛了。
顧老師們抱著楊梅酒瓶，帶上一包花生米，走過葡萄架，穿過黑窄的走廊。小樹父子幾個正坐在桌邊閒聊，看到顧老師過來，孩子們都站了起來，小樹去拿碗筷，安排長凳。
阿寧抓抓腦袋說：“爸爸媽媽，你們也來了？”
小樹爸站起摸摸阿寧的腦袋，笑著接過顧老師的花生米，讓大家快坐下，讓立春把飯菜都端上來。
“正明，你帶了好酒啊，我們沒有好菜招待你。”
“炎良，我們是沒空燒飯，來你這裡蹭飯來了。”
“你聽聽顧老師說的，來吃飯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別人請你吃飯你不覺不去呢。你倆好久沒碰在一起吃酒了，今天好好聚聚，好好說會話。”
“孩子們也快坐下開吃吧。”
顧老師說：“立春，今天我們學校也開學了，你嫂嫂也沒空送雪儀去學校，聽說是你一路把他倆送到進校園了？”
立春放下碗筷：“他們倆說自己能搞定，行李也不多，立夏說席子被子學校都會發。我剛好去市區一趟，就送了一程。女生寢室樓和男生寢室樓就差了一座小山，離得不遠。女生寢室男生也不讓進，雪儀自己揹著個包，提了行李袋就進去了。等我把立夏的行李書包放到男生寢室下來，高一的新生們被廣播叫去操場軍訓了。”
顧老師說：“還是要謝謝你，想得周到。”
雪儀媽說：“女孩子也要軍訓？”
顧老師鄙夷道：“男孩女孩都一樣要軍訓，現在學校都時興這個，新生一開學，先拉到操場上立正，站一排曬曬太陽，練軍體操，再繞操作跑步。練個七天，孩子們體質就上來了，接下來上學有拼勁。”
“現在早晚天氣是涼了，可是今天這毒日頭下曬曬太陽？還曬七天？孩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老師們怎麼不去曬呢？”雪儀媽叫苦道。
“你這是婦人之見，軍訓是強身健體，鍛鍊意志，上學多辛苦啊，是腦力運動，以後他們學習的時候，想想軍訓時身體受的苦，學習的苦就不算什麼苦了。”
立春賠笑道：“我也沒看過軍訓，我就站在一棵樹下看他們怎麼軍訓。就像顧老師說的這樣，一個班級一個教官，把孩子們男女分開一排排從高到矮排成隊。從高到矮開始報數，然後讓孩子們立正，稍息，再立正，向左轉！雪儀就在第一排第三個，所有人都向左轉了，只有雪儀向右轉，和第四個女生正好臉對臉，四隻眼睛對對看。”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飯桌邊人們想象著這個畫面，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雪儀媽笑得直不起腰來：“這個倒黴孩子，一上學，連左右都分不清了。”
立春又補充道：“那教官還讓大家保持嚴肅，就讓他們這樣站滿五分鐘，誰笑了全班罰跑步三圈，孩子們臉都憋得通紅，嘴巴里咕咕的，忍得整個人都晃起來，就是不敢笑出聲。”
小樹媽強撐著說道：“哈哈哈，哎呀呀，這哪裡是受苦，這孩子們不是要開心死？立春，那雪儀真是憋五分鐘不笑場？”
立春說：“我怕她看見我尷尬，就出校門辦事去了。”
小樹爸問道：“剛剛我們沒說完，老周是怎麼說的？”
立春說：“老周說願意把這個工程給我們，前提是我們人員要培訓好，行動要聽指揮。”
小樹爸又道：“你是怎麼回的？”
立春說：“我說伯父你放心，我們帶的這些團隊，已經做過幾個小專案。我和父親在外地都是跟過大專案的，完全有能力完成這個任務。”
“工程款怎麼結？”
“老周說先給百分之五十，過半再付百分之三十，專案驗收後馬上付清尾款，這上頭從不拖欠的。我就做主蓋了章，讓我星期一去拿錢。我這就拿合同給你看。”
“不用，先吃飯，你能做主，這樣很好，免得我來來回回，耽誤事情。”
顧老師問說：“炎良，你們倆接什麼大生意了？”
小樹爸笑道：“這次立春運氣好，接了一個城裡的小專案，要開始忙了。”
顧老師端了酒杯，笑道：“炎良跟我還謙虛上了，立春能幹哪，去年一年自家造了房子不說，領著大傢伙造了好幾家新房。我大哥二哥辛苦是辛苦點，每個月都領了工資，施工隊裡有我幾個畢業了的學生，碰到我都笑嘻嘻的，有錢賺，吃點苦算什麼？奔好日子去呢。來，敬你父子一杯！”
小樹爸也端起酒來：“都是大家齊心，才能賺到錢。立春也靠你大哥他們撐著，都是至親骨肉，你也太客氣了。”
兩人大笑著幹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