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小滿阿寧穿過開著桂花樹的院子，三人齊齊仰頭看兩棵古柏，書院院落中有一棵圓柏，樹齡有百年了，彷彿東甌書院興衰的見證者 ，書院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多架飛機連日輪番轟炸海州，這株古柏樹幾乎炸彈“炸死”。次年，“枯死”柏樹長出一根新枝。經過幾十年的生長，重生枝條仍然生機勃勃，冒出強大的生命力來。
走進教室，窗外水衫樹上一隻長尾黑雀正搖頭擺尾，看一眼天空，再看一眼樹枝，踢踢腳，理理翅膀上的黑羽毛，時而張開翅膀，回頭整理長尾上的羽毛，時而“啾啾”兩聲，招呼一個同伴過來，嘰嘰喳喳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跳過這個枝條，又飛到另一棵水杉上去了。小滿發現窗外就是一條寬闊的長河，兩岸植著一排排青水杉，河中不時駛過船隻，船上的馬達突突地響過去，船隻駛過帶起的水波輕輕地拍著岸，船伕一隻腳站在船尾，另一隻腳必定踩在哪個高高的所在，手裡扶著一根長杆，想來那是把握方向的操作杆，當船隻消失在眼簾，這水波浪慢慢的消失，河面才漸漸平靜下來。水杉樹下，河岸上長著好多不知名的藤蔓，想來這裡不常有人經過，全都長得鬱鬱蔥蔥，不知是什麼名字，從不曾在山上見過。
小滿回過神來，講臺上的女老師似乎已經講完一節課，孩子們都拿起書本大聲地讀了起來，只聽得一陣”叮鈴叮鈴“的鈴聲響起，操場上一位穿著白襯衫老師手上舉著個銅製手搖鈴，一邊走一邊搖動。
“小滿，”小樹收起書本，說道：”那個就是顧老師，我們找他去。”
小滿被小樹拉起就走，顧老師彷彿知道這兩人有事找他，揹著手在走廊等他們了。顧老師長得高，小樹仰著頭，顧老師戴黑框眼鏡，眼睛微微凹進去，看上去是那麼有學問，覺得什麼事情到了顧老師那裡都可以得到解答。平時嘴巴微微抿著，又顯得那麼威嚴，但是小樹知道，只要顧老師一開口說話，他就會笑起來，眼尾也會現出魚尾紋來，是那樣的可以親近。
顧老師不理小樹，摸摸小滿的頭髮，笑道：“放學到我家來，讓嫂嫂給你們做好吃的南瓜饅頭。我下節課，好好去玩吧！”
“好啊好啊，嫂嫂做的南瓜饅頭是鼎鼎好吃的，要多放紅糖！顧老師，我們找阿寧打球去了。”小樹拉起小滿的手，滿操場找阿寧。操作上有跳橡皮筋的，孩子們一邊跳一邊唱著歌，“馬蘭開花二十一，一五二，一五三........."有跳長繩的，四五人女孩繞著8字，挨個跳進長繩。兩個男孩子四手相交，架著一個小胖子橫衝直撞，顯然兩人低估了小胖子的體重，快要碰到甩動的長繩時，一陣輕呼，三個人一起摔倒在地上，長繩也停了下來，跳繩的女孩子們禁不住跺腳罵起來：“誰呀，搗亂！”
小樹繞過女孩子們的遊戲天地，尋找啪啪的打球聲，整個學校只有阿寧有個籃球，除非學校上體育課，孩子們才能摸到籃球，只有顧老師家會給阿寧買籃球這樣的東西。不過這會阿寧也不打球，他正蹲在一株柏樹下，手裡拿著根樹枝，不停的戳地上的泥土，小樹走過去看時，地上已經被挖起一個小坑，泥土都揚到了阿寧的頭上。看到有人來，他胡亂都用手摸了摸臉，用手指在嘴上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說道：”一個西瓜蟲跑到洞裡去了，馬上就能捉到它了。”小樹聽到小滿“噗”一聲笑了起來，原來阿寧剛才兩手摸了泥土在嘴巴上，和顧老師嘴巴上的鬍鬚一模一樣。
小樹拍手指著阿寧的臉哈哈大笑：“阿寧，你和你爸爸一樣長鬍須了。妹妹你看他像不像顧老師？”
小滿道：“誰是你妹妹？我都上過一年級了。”
阿寧撓撓頭，又往臉上摸去，想抹掉“鬍鬚”，可是這麼一抹，就變成了戲臺上唱戲的大花臉。“我和小樹一樣高，比你高這樣多，怎麼不是妹妹？”一邊說一邊拿手去量小滿的頭頂，這頭頂確實只到小樹的嘴巴上。
“你上過一年級了？” 阿寧繼續發懵。
此時叮零叮零的上課鈴響了起來，三個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有好多疑問，小腦袋裡也裝不下這許多事情，此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們小小的心裡只裝了父母、兄弟、姐妹，三餐吃食，玩具玩伴，就是學校、課業、老師也只佔有他們心中世界的一個小小角落。眼裡看到了田野，那麼心裡只有田野，眼裡看到遠山，那就是那裡有一座山，從沒有想著有一天要登上這個山峰。此時的心靈，只能住進真心對待他們的親人和玩伴，他們本能地知道，哪個人身上散發著香味，哪個人身上有合適的溫度，不管用自己的腿，手指，還是胳膊，不管是身上的哪塊面板，挨在這個人的身上，聞著這個人的味道，就是這樣的安心。
“上課啦------”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阿寧也顧不得大花臉了，把臉埋在衣服裡一陣摩擦，拉起小樹的手和小滿的手，一起跑向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