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2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三人只從書本,戲劇上,電視上看過西湖,聽顧家婆婆說起過一株桃樹一株柳的西湖。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雪儀從公交車上跳下來,看到這樣西湖,只驚歎說:“一千年過去了,西湖還留在這首楊萬里千古傳唱的詩裡!”

“準確地說,應該是八百多年。”立夏望一眼湖面,湖上接天的蓮葉,湖面散落著三三兩兩的釣魚小船,遠山青黛,天宇間,一片曠遠,頓覺神清氣爽,笑著補充道,“靖康恥後才有了南宋,才有了杭州,也成就了西湖。”

“阿敏,你開學後就可以聽笛聲依約蘆花裡,白鳥成行忽驚起。冬天雪後可去湖心亭看雪。”雪儀羨慕地看著雪敏,跳著腳去拉她的衣袖。

“你不是也要考哥哥的大學?一定可以再來的,到時候你也可以學張岱那樣的痴人,邀上二三好友,在湖中賞雪飲酒。”雪敏看著這滿眼的風景,“記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處,空翠煙霏。我只愛蘇東坡的這句。”

“想不到阿敏心中這樣豁達!有情風、萬里卷潮來,無情送潮歸。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誰似東坡老,白首忘機。我也喜歡東坡的詩,登上六和塔,應該能看那無情又肆無情的錢塘江了。”雪儀笑著把上一闕也給背了出來。

“兩位別一直背書了,我們也沿著湖走一走!我早上坐著做試卷過了一上午,中午又讓顧醫生嚇得沒了半條命!往前面斷橋上走一走。”立夏難得輕鬆一下。

雪敏偷偷拉下雪儀的袖子,貼著耳朵說了幾句。雪儀看前面正好有個公廁,讓她趕緊去,他們兩個就在斷橋這裡等她。

雪儀蹦跳著往前走,嫌立夏走得慢,又往回走幾步,倒退著搖頭晃腦,兩眼亮晶晶地看著立夏,時而微笑,時而嘴裡唸唸有詞,想是記起了哪句詩詞。立夏看她這樣開心,提醒她小心腳下,可別摔著了。話未說完,只見雪儀後腳跟磕到一顆小石子,失了平衡,一頭往前倒了過來。立夏手快,兩手攥住她的手臂,才沒有跌到地上。

雪儀也不驚慌,回頭又跳著往前走,唱起歌來,只聽她唱道:“細雨帶風溼透黃昏的街道,抹去雨水雙眼無故地仰望,望向孤單的晚燈,是那傷感的記憶,再次泛起心裡無數的思念......”

傍晚的涼風微微地吹動著湖面,遠山的落日還半落未落,映得湖面水波盪漾,光彩熠熠,堤岸樹梢歸鳥鳴啁歸巢。

不知誰正撥動吉他的琴絃,試了幾個音後,那人也唱道:“以往片刻歡笑仍掛在臉上,願你此刻可會知,是我衷心的說聲,喜歡你。 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願再可,輕撫你那可愛面容......”

鏗鏘的琴聲,藉著水音,帶了水的清潤和清新,更加清越,倒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兩人乾脆坐在堤岸上,聽不遠處傳來的吟唱。雪儀脫下鞋襪,兩隻腳在水裡輕輕踢著水花。

夕陽西下,立夏的臉被餘暉微微映紅了,立夏有顧家男子特有的微微凹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雪儀輕輕地喚了一聲立夏,立夏回過頭來,墨一般的眼睛疑惑地看著雪儀。

雪儀看著他的黑眼睛,像是受了蠱惑一樣,說道:“我喜歡你。”

立夏就這樣歪著頭看著雪儀,時光像停止了一般,吉它聲已經停了,鳥兒們像是全都歸了巢,風兒也不再吹動荷葉。

雪儀倔強地仰頭看他,眼中有星星點點。

立夏說: “我是你叔叔。”

“你不是我叔叔。我是說,如果你不是我小叔。我喜歡你......”

“我爺爺是你太爺爺的親弟弟,雪儀,不要胡鬧!”

“我爺爺下葬後,單單留了一封信給我爸,奶奶當著大伯父,二伯父,姑姑的面,拿了那封信給我爸爸。阿雲娘那人怎麼忍得了這樣的秘密,連院子裡的螞蟻她都已經打聽過了,誰也不知道這信裡裝了什麼東西。”

“自然是你爺爺留給顧老師的遺書。”

“其他兄弟妹妹每人得一塊和田玉佩,爺爺最疼小兒子,阿雲娘好奇的不得了,說裡面不定是什麼寶貝,要麼是存摺,要麼是值錢的什麼字畫,還有更離譜的,說是猴票。”

“你爺爺最是公平,怎麼會這樣偏袒?再說就是給了什麼東西,那也是老人家的心意,小輩也不好妄加議論。”

“阿雲娘在院子裡到處傳話,只不在我媽媽面前露出來,欺我是個孩子,以為我並不留意。爸爸自爺爺去後,一直落落寡歡,從不喝酒的他,也喝醉了幾次。一次喝醉後翻出一本詞源,從書頁中抽出一封信來,看了一會,又夾回書中,放在最上面的書架角落裡,爸爸的神情極為古怪。你知道爸爸的書都是按首字母順序排列的,那本詞源不應該放在那個位置。第二天,我趁爸爸出門,我把那封信開啟看了。”

立夏欲言又止,只好等雪儀繼續說下去。

“那信封裡只有一封信,是爺爺寫給爸爸的,爺爺在信中說......”

“想來也是你爺爺的遺書。”

“那信中說爸爸不是爺爺的親子。”雪儀想起當時自己的震驚,使勁讓自己鎮定下來,“所以,你不是我的叔叔!”

雪儀看著立夏雕塑一樣的臉。

立夏不可思議地看著雪儀,彷彿雪儀說了什麼天方夜譚裡的某個故事,又像雪儀給他讀了一個不好解答的數學難題。

“立夏,雪儀,害我一頓好找,你們倆怎麼坐在這堤岸上,又有這叢繡球擋著,剛我還從這邊走過去,也沒看到你倆。”雪敏從背後拍下雪儀的肩膀,順勢坐下來看湖景。

“你們倆怎麼了?看你們兩個都臉紅紅的!吵架了?”雪敏疑惑地看著他倆,“這是什麼氣氛?”

雪儀氣道: “我想摘那枝蓮蓬,立夏說西湖水深。”

“那枝嗎?真是可愛,不過太遠了,立夏手長也夠不到的,再說這湖裡的蓮蓬荷苞也不好亂採。”雪敏道。

“船家,”立夏看不遠處有個採蓮的小船,“我們想買幾個你船上的蓮蓬。”

那船上卻是一位戴了斗笠的大嫂,抬頭看岸上亭亭玉立的兩位姑娘,甚是玉雪可愛,隨手拿起幾個蓮蓬拋上岸來,嘴裡說道:“學生子,你們拿著玩吧!剝了吃,蓮子可是清甜。”

立夏長手一撈,穩穩地接住了,舉著蓮蓬笑道: “多謝阿姨!”

立夏看手上幾枝蓮蓬幾枝含苞的荷花,煞是有趣好看,隨手分了分給雪儀和雪敏。

雪敏拿著荷苞邊走邊把玩,看橋上的風景和行人,打趣雪儀剛剛為了一枝蓮蓬和小叔撒嬌鬧脾氣。雪儀偷偷看立夏,只見他神情如常,待她和雪敏並無二致,心上自是忐忑,手上扣著蓮子,只低頭走路,漸漸落後兩人幾步。

等她走上幾步,不想腦袋又碰到前面人的後背,原來是立夏看她還沒有跟過來,駐足等她一會,不想她滿腹心事,只低頭往前走,腦袋碰到立夏的背上。

“你這樣不看路,等下就走到湖裡去了!”立夏握起雪儀的手碗,牽起往橋上走去。

兩人自兒起,不知道牽過多少回手,你拉過我,我也拉過你。立夏的手和往常一樣的乾燥溫暖,永遠比自己的手熱那麼一些些。可是今天卻是這樣的不同,雪儀只恨自己不爭氣,為什麼這會子心會跳得這麼快,幾乎忘了呼吸,想必臉上也很紅,幸好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就這樣被立夏牽著手,糊里糊塗地過了橋。不知道哪裡的寺廟亮起了燈,鐘聲噹噹地響了起來,越過湖面,驚起一些蘆葦裡的水鳥,撲稜幾聲,飛到湖心去了。雪儀掙脫立夏的手,說自己會走。

立夏笑笑說道:“天都黑下來了,我們明天再來逛吧,再晚長天該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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