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儀連著打了兩聲噴嚏，仰頭揉了揉鼻子。
方曉風道：“陽光普照，氧氣充沛，氣溫適宜，不是感冒之兆，定是有人想你了。”
“方半仙說的極是！是我想你了！”
陳貝貝從兩人身後跳了出來。
雪儀和方曉風對他這樣的行動和語言已經麻木了，兩人都無視他，徑直往教室走。
“昨天半夜，我睡得好好的，突然也打了兩聲噴嚏，把自己嚇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才睡回去。”雪儀道。
“定是誰在想起了你，或是在什麼地方提到你。”方曉風道。
“兩位姐姐，有一說一，昨天我可睡得好，早早就睡了，沒有想你。”陳貝貝倒退著走路，一臉真誠。
方曉風生生忍住想甩給他的一記白眼，道：“那好什麼，別擋著我們的道呀。”
陳貝貝嘻嘻笑道：“你想喊一聲好哥哥，我也沒攔著。”
“呀，班主任都到教室了，我們快進去吧。”雪儀小聲提醒道。
三人麻利地進教室坐到位置上。
王老師一看孩子們都齊了，朗聲道：“開始上課前佔用大家幾分鐘時間，我說兩句。九月的最後三個上課日，是一年一度的學校運動會。陳貝貝你是體育委員，這事就交給你，當然我作為一個體育老師班主任，你有任何問題我都會提供支援。請同學們積極踴躍的報名，發揚體育精神，參與第一，比賽第二。以上。第一節課是英語課，我這就走，還給你們英語老師。”
王老師本想把謝幕結束的動作一氣呵成，無奈眼角已瞥見英語老師嫋嫋婷婷地進了教室，英語老師披肩波浪長髮，一身粉色洋裝襯得身形玲瓏窈窕，腳上一雙閃亮的高跟鞋。
孩子們都看得呆了，王老師的大眼珠子從波浪長髮一路滑到高跟鞋的細後跟。
王老師反應能力奇快，應該和他本身是位運動員有很大的關係，他招呼道：“Good morning afternoon, Miss Fang, 我把課堂讓出來，Bye。”
方老師優雅地笑笑，聳聳肩走到講臺，說：“同學們，上課吧。”
女孩子們強忍住笑，把臉埋在手掌後面，後排的幾個男生們已經笑得打跌，拿拳頭敲打課桌板。
方曉風起立，朗身道：“大家請安靜，開始上課了，老師好！”
同學們齊聲說：“老師好！”
方老師翻開教案，示意大家安靜，緩緩道：“我們學習需要一個純粹的環境，學習的時候就撇開一切干擾因素，進入學習的狀態。一個課堂只有45分鐘時間，我們有50個同學，所以我們安靜下來，珍惜學習的機會。好，翻到書本第10課，我們先請一位同學來朗讀第一段落。”
好幾位同學都舉起了手，方老師點到前面的一位女生，那女生站起來讀了起來。
“一上午四節課，腰都要斷了！走走走，食堂吃飯。雪儀走啊！”方曉風扶了扶腰，招呼雪儀去食堂吃飯。
“我晚點去吃。”
“高三段吃飯還有十分鐘才吃飯，那我們就慢慢散步過去，說不定在高三樓樓下走廊就碰到你小叔了，我們還可以一起走路去食堂。”方曉風道。
“呀，你別小叔小叔的，被人聽到了誤會。”雪儀擺好書本，把筆收到桌下。
“這不是事實呀，大名鼎鼎的顧立夏就是你小叔，長得又好，學習又好，全國物理競賽第一，這有什麼誤會的？我都嫉妒得想喊他小叔！”陳貝貝補充道。
“哪裡都有你！”方曉風氣道。
“咱們走吧？貝貝，都有誰報名參加運動會？”雪儀把一個小小的英語字典放入衣服兜裡。
陳貝貝說：“幹嘛還放個字典？吃飯就吃飯，邊吃飯邊學習影響消化。”
“排隊的時候拿出來背一下，我的英語趕不上你們。”
方曉風道：“雪儀你彆著急，學英語不能著急的，我們平時多練練口語，這週迴家，我把家裡那套聽力磁帶和練習帶給你做，你多聽聽，多做做練習很快會趕上來的。我們初中英語課有兩套教材的，做多了就好了。我可對你的古文造詣佩服的五體投地，語文老師隨便說個文章裡的哪句話，你都能接得上。你的作文，老師都拿去給《中學生》雜誌投稿了。”
“我們小時候，爺爺就在家領著我們院裡的孩子們誦讀，先把四書讀下來，有餘力的孩子再往深了讀。小學的時候學校也會安排經典誦讀，不管理解不理解，先背起來再說。所以對這些常見的文章內容都有肌肉記憶了。小時候讀得囫圇吞棗，現在老師在課堂上一分析，就有了新的理解和解讀。但是我們初中才開始學英語，一星期才五節課。方老師完全可以全英文課堂教學的，為了照顧我們周邊鎮上學校考過來的學生，在課堂上中英文上課，她已經很有耐心等待我們的進步了，我一定要把碎片時間都拿出來學習英語了。”
“小叔，小叔，”陳貝貝朝高三樓門口方向一邊揮手一邊高聲呼喚，“兩位妹妹，前面可不是小叔出來了。”
立夏遠遠地看了過來，陽光正好，林蔭下雪儀微微皺著眉頭，臉上卻帶著微笑看向他。
陳貝貝微彎了腰去看雪儀，又看看立夏，不無羨慕地道：“原來大家一起長大，是這樣子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就明白默契。我家裡就只我一個孤家寡人。”
方曉風聽了，也只“哼”了一聲，不像是贊同的意思。
“喂，方曉曉，為什麼又有什麼意見？不要哼哼哼的，你倒是說呀，語文不好，心裡的想法總能簡單表達吧？哼代表什麼意思呢？”
陳貝貝好奇道。
方曉風拒絕道：“你不知道也罷，又不是每個家庭都是一樣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這話的下一句是什麼，想來你也知道。”
“你別推我，排了這麼多人已經夠擠了，你看雪儀你背了兩頁單詞了。”
“誰推你了？要不是我在後面護著你們兩個小土豆，你倆早滾進打飯的視窗裡了好不好？剛才後面那些莽夫撞過來，我已經擋住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道了。誰拍我？”
陳貝貝回頭一看，可不是他奶奶。
“奶奶？你怎麼來了？”陳貝貝驚喜道。
“好不容易找到你！得虧我孩子長得又高又壯，人群裡顯眼。快別排隊了，我給你帶了飯了，我們找地方吃飯。”奶奶一手挎了一個塑膠籃子，一手提著一個大布袋。
“奶奶，我是我兩位同學，我們快出來吧，可別把我家老人家擠到了。”
陳貝貝兩手接過籃子和布袋，奶奶一手拉一個姑娘，四人一起出了食堂。雪儀和方曉風起初還掙扎說要排隊在食堂吃飯，哪裡扯得過老人家的手勁，只得隨了他兩人出了食堂，找了個樹蔭下乾淨草坪，奶奶從籃子裡拿出一塊餐布鋪在草地上，讓大家席地坐了。從籃子裡拿出吃食來，有切好的醬牛肉，紅燒肉，素菜，水果，米飯，都整整齊齊擺在鋁飯盒裡，又從籃子裡拿出蘋果，香蕉，牛奶，蛋糕和各類糕點。兩位姑娘各分到一個不鏽鋼小勺子，陳貝貝分到一雙筷子。奶奶說：“孩子們都餓了，你們快吃。”
孩子們齊聲道：“謝謝奶奶！”
陳貝貝道：“奶奶，你還沒說你怎麼來了？”
奶奶看著眼前幾個孩子吃得她做的飯，高興得都忘記說話了,笑著說道：“自己從你上了高中，你爺爺爸爸媽媽倒是好，都出去工作了，家裡冷清的不得了，我跟你太太兩個人在家裡像是失了主心骨，一天天的，從早到晚都不知道要幹嘛了。我們倆就是想你了，帶了點吃的來看看你。你太太也想來，被我勸住了，我跟她說，學校只能放一個老太太進來，兩個老太太想進來，門衛肯定不讓進的。”
“哎呀，奶奶，今天才星期四，明天下午我就回家了。你回去讓太太安心，就說貝貝也天天想她呢，明天就回家給她老人家捶腿。你帶了這麼多東西，門衛也讓你進來？學校可不能隨便讓人進校園。”
“這你就不用操心，奶奶不是進來了嗎？吃飯的時間，你必定要去食堂的，我就在食堂門口等著，可不就找到你了！學校食堂就這麼點大，孩子們排隊排得烏泱烏泱的，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不好可是大事。說了這麼久，你還沒有介紹你同學。”
雪儀道：“謝謝奶奶給我們帶飯，我是顧雪儀，這是方曉風。”
方曉風一起說謝謝。
奶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道：“兩個孩子都可愛，都是好孩子！雪儀曉風你們再吃點，多吃點長個子。雪儀還一邊排隊一邊學習，這孩子讀書用功，長得還這麼可憐見的。貝貝在家不知道唸了多少次雪儀呢。”
方曉風一邊暗笑一邊用胳膊肘偷偷頂雪儀，雪儀倒是一派風清月明，從容吃一塊蛋糕。
陳貝貝笑道：“奶奶呀，你這樣直白，雪儀要害羞的。”
雪儀暗暗腹誹，陳貝貝一家都是這樣直來直去，怪不得教育出來的孩子也是這樣善於表達傳遞心意了。
雪儀笑道：“貝貝奶奶，我是學習跟不上貝貝和曉風，所以笨鳥先飛，要多花時間學習呢。”
奶奶笑道：“好好，好孩子，別光說話，你吃點肉呀，把米飯也吃了。連吃飯的樣子都這樣有福氣！”
陳貝貝把腦袋擱在奶奶的肩上，撒嬌道：“奶奶看了雪儀，就不要貝貝了。”
陳貝貝一米八幾大高個像個巨人一樣倚在奶奶小小的身軀上，曉風都擔心他能把自家奶奶壓垮。所幸奶奶也不是第一天被壓的，她順勢抱住大孫子，兩手撫弄貝貝的脖子。只說：“奶奶疼貝貝還來不及呢，下次我還送好吃的給你們。”
陳貝貝收起臉上三歲小兒傻笑，說道：“奶奶，別再送好吃的來了，可不想讓老師同學說您孫子搞特殊，多少雙眼睛看著呢，對不對？我要和同學們一樣生活。奶奶就準備好吃的，我週一放在書包裡，上學帶來也是一樣。”
奶奶轉念一想，說道：“雪儀曉風，你放假來家裡，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雪儀笑道：“謝謝貝貝奶奶。奶奶剛才說你和太太兩個人在家太空了？”
“貝貝小學初中學校都離家近，中午回家吃飯，我們兩個老傢伙一天圍著他從早忙到晚。忙早飯，送上學，買好菜，洗洗衣服，家裡搞搞衛生，又做中飯了。貝貝吃好中午飯去上學，我們就午休，然後呢又忙一家人的晚餐。家裡有個貝貝，房子裡都是歡聲笑語。這不貝貝高中寄宿，一去就是五天，他爺爺，爸爸媽媽工作也忙，一早出門，到晚上才回的家。這空得呀，把我倆個老太太閒出心病來。我本來可以和老姐妹一起上老年大學學書法和攝影的，貝貝的太太身體也康健，但是呢，上了年紀的人，有時候心裡會犯糊塗，去外面散步，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家裡離不了人的。好了嘛，我倆都呆在家裡，兩眼對烏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雞籠裡的兩隻老母雞。”
一席話把三位同學都逗笑了，貝貝奶奶看著三個孩子笑得前俯後仰，也開心起來。
雪儀笑道：“貝貝奶奶，貝貝說你家就在附近？你早晨吃了飯，天氣好的時候，帶著太太散步到學校邊上來，你們也不用進校園，就在圍牆外面轉一轉，我們下課呢就跑過來跟你們說說話。你們倆就當鍛鍊身體了，我們下課從教室跑出來到操場，也當鍛鍊身體了。你和太太呢又能每天看見貝貝了，又不耽誤貝貝學習。你說這個主意好不好？”
“我的兒，難得你小小年紀想得這樣周到。家裡長輩把你教育得很好啊！”奶奶輕嘆。
陳貝貝早又膩歪在奶奶懷裡，輕輕推搡道：“奶奶，雪儀真的很好，對不對？我怎麼就想不到這招呢？”
奶奶拉著貝貝的耳朵偷偷告訴說：“你以為我們沒試過？是你爺爺和爸爸不許我們來看你，說打擾你上學。”
“癢癢癢，奶奶你把我耳朵弄得癢死了。”陳貝貝喳喳呼呼地叫起來掩飾道。
雪儀曉風道：“奶奶，我們都吃飽了，要回教室了。”
“你們三個快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回家嘍。”
“奶奶我們扶你起來，貝貝收拾籃子，垃圾袋就扔操場邊的垃圾桶裡。”
“奶奶可靈活著呢，不用你們扶。你們快去上學，千萬別耽誤你們學習。有空就來家裡玩，太太也喜歡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