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其實你不必堅強。”

PART 46

理論就是當你知道一切,但是不知如何操作。實踐就是你知道如何操作,而不知道為什麼。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將理論與實踐結合了:他們既不知道如何操作,也不知道為什麼。

——《孤獨星人》專欄

在遙遠的孤獨星球上,一直住著一個孤獨星人。他每天一個人醒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數著天空中的星星入睡。終於有一天,他不想再過一個人的生活了。他知道在他的隔壁就是執念星球,那裡有個執念星人,雖然不是很喜歡她,但是總比一個人好吧!於是他開始潛心造宇宙飛行器,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飛行器終於造好了!孤獨星人開心地坐進了飛行器,向執念星球出發。目標一點點逼近,眼看就要著陸了,突然一個導彈轟了過來,孤獨星人和他的飛行器在銀河裡炸出了漫天火花。

執念星人說:“不行!你不準過來!”

火花四射裡孤獨星人不解地發出最後的質問:“為什麼?!”

“因為我們會交換運氣啊!”她說,“所以你不能過來!”

陸星成很鬱悶,他主動想吻一個女人卻被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他有特異功能,一接吻就會把好運氣給對方。想到這裡他更鬱悶了,附贈好運氣的吻哎!竟然也能被拒絕?他是多被嫌棄啊!

童小悠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說:“我不要你的運氣!”

陸星成看著她固執的模樣,突然笑了起來,不是覺得她好笑,也不帶有鄙夷,只是笑,彷彿終於看懂了她,很釋然。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他說。

以前他什麼都不明白,現在他知道了。她那麼想要證明她自己可以,當然不會想要他的運氣。可是倒黴的時候那麼慘,她真是一點都不心疼她自己啊。

童小悠稍稍吃驚地看向他,他的目光很認真,幾乎將她看穿,然後他突然說:

“對不起。”

這三個字給她的衝擊,可能比“我愛你”還要大!宇宙第一了不起的陸星成說了對不起!

童小悠放下雙手,大方地說:“沒關係,反正你也沒親到。”

陸星成伸手在她腦門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誰和你道歉親你的事了!”

“啊?”摸著額頭的童小悠兩眼迷離茫然。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我是說以前的事……”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睫毛垂下,看起來像個犯錯的小孩,“就是嘲笑你啊,騙你啊,還有全梭織……”越說陸星成越心虛,他怎麼幹過那麼多欺負她的事啊,數一數把自己都嚇到了。

“總之我就說一次,你接受也不好不接受也罷,都沒以後了。”他嘟囔了一句,也不敢看她,撓撓頭就往書房走。

童小悠一把拉住他的手,陸星成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她只能堪堪握住他的指節。堅硬的骨骼被她柔軟的掌心包裹住,陸星成不禁咬緊了牙關,轉過臉來。

奧林匹克仰著頭,圓圓的雙眼蒙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小巧的鼻頭泛紅,尤其是那粉嫩的雙唇竟然在止不住地輕顫,這、這是要哭的節奏啊!

陸星成頭皮一麻,大吼一聲:“不許哭!”

重度情感逃避症患者陸星成最不喜歡的是表露自己的情感,最尷尬的是看到別人表露情感,尤其是這種煽情的情感。

“你要是敢哭出來,我就……”

童小悠吸著鼻子看著他:“就怎麼?”

傲嬌怪一把捏住她的鼻子,狠狠使勁,揪得她鼻子都要掉了:“想哭的時候就揪自己鼻子,揪掉了就不想哭了!”

童小悠疼得死死捏住他的手,捏得傲嬌怪嘴角上揚,笑眯眯地鬆開揪著鼻子的手:“知道了嗎?”

她小心地捧著鼻子,彷彿真的要掉了似的:“你幹嗎突然道歉啊。”

“突然不想欠你人情。”傲嬌怪撇撇嘴,隨手指向茶几上的甜湯,“免得總是我欺負你還佔你便宜的樣子。”難道要承認他下了血本又得到童媽媽的幫助才能把她忽悠來自己樓下,要是再跑了他可就賠大了,他害怕自己不道歉她就不理他了嗎?那多沒面子,他說過他的人設是不能缺愛的!

童小悠還攥著他的三根手指,手指被她握得又熱又燙。這種被牽著不放的感覺很美好,陸星成任由她牽著站在她身旁,心裡熨帖得舒服極了。

她知道他這樣的人能說出這三個字已是不易,要讓他坦承自己的愧疚之情未免太為難。原本童小悠以為他是個不會愧疚的人,然而不是,他只是無法說出口。

他是沒少欺負過她,可再多這樣的事和穆揚失去母親相比又算得了什麼?那才是陸星成心底永遠過不去的坎,越沉重的感情他反而藏得越深,表面越不在乎。

“那對穆揚……”她突然開口問,“你會說對不起嗎?”

他明亮如星辰的雙眼變得晦澀黯淡,線條分明的雙唇緊抿著。

童小悠知道自己是個不相干的人,他的過去她從未參與過,連江顏知道的都比她多,難道還指望他對自己流露真情?

她不想為難他,慢慢鬆開牽他的手:“我先回去了。”

指尖的溫熱一點點褪去,陸星成對這種失去的感覺感到恐懼,心頭猛地一顫。

她第一次看到那雙驕傲的眼裡寫滿了悲傷,他像是一條逆流的魚,在洪流中掙扎向上。命運給他的所有磨難成就了他的光輝和榮耀,可那一身遍體鱗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呀,絕不會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軟弱,向別人哭訴痛苦只會讓自己更悲慘。因為軟弱的人不會得到任何幫助,絕望的時刻也只有一個人扛。

陸星成曾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向人示弱,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想告訴她自己心裡所有的痛苦,它們像針一樣日夜紮在他的心上。他得不到片刻的安寧卻又逼著自己不在乎,像一個穿著釘鞋走T臺的模特,血流不止,腳步不停。

“我……”他開口,聲音裡的艱難猶如在寒冬懷抱冰雪,“我一直很愧疚。”

童小悠愣住了。

“我每天閉上眼都會想起在太平間裡我掀開白色床單時的畫面,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天非要她去釋出會,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設計師。一切都是因為我,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分擔這份責任的出口。穆揚和穆斐恨我,連我自己都恨自己,為什麼死的那個不是我呢?”他的聲音裡輕輕地顫抖,像是在晚風裡閃動的燭火,獨自在無盡的黑暗中微弱地亮著,“如果是我,我就不會感到痛苦,也不會感到孤獨,所以呀……”

“奧林匹克。”他看著她,“你說你付出的努力被我踐踏了,而我付出的感情也從沒有得到過回報。我愛的人都離開我了,愛我的人也因我而死。我真羨慕你還可以繼續努力,而我已經不會付出任何感情了,我連自己都不愛。”

“為什麼人類要有情感呢?”他自嘲地一笑,繼而流露出奇異的神色,似笑非笑,像是有什麼情緒洶湧而出,卻被狠狠壓抑著。

童小悠走上前,踮起腳,抬手狠狠揪住他的鼻子,陸星成瞪大雙眼驚訝地看著她。她說:“你揪過自己的鼻子嗎?”

“嗯?”陸星成不明所以。

“你沒揪過的話怎麼知道想哭的時候揪了有用?”

陸星成沉默了。

“你是可以難過的,”童小悠鬆開手,“也不用去揪鼻子。”她似乎可以看到那時候的陸星成獨自一人蜷縮在黑暗裡,青澀的少年死死揪住自己的鼻子,像個傻瓜一樣不讓自己哭出來,從悲痛欲絕到麻木不已。他變得冷漠又堅韌,心冷如鐵,只是因為一直沒有人告訴他:“其實你不必堅強。”

溫熱的液體從陸星成眼眶滴落。他真的好討厭奧林匹克,為什麼大晚上給他送甜湯,不知道他在控制飲食嗎?不知道他寂寞得要死見到她會情緒失控嗎?不知道他其實怕黑怕冷怕孤獨嗎?

他抬手將童小悠緊緊勒在懷裡,不讓她的臉從自己胸膛上移開。童小悠只覺得有什麼液體滴落在她的髮絲間,冰冰涼涼地落在頭皮上:“陸星成……”

“我沒有哭!”

“可是……”

“沒有可是!”

“我有點悶……”

“那就忍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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