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前行(1 / 2)

傅柔送長孫皇后回了立政殿,剛走出門,就被等在一旁的吳王拽住,拉她到了凌霄閣。

“子不教,父之過?”他將她推到鞦韆架上,雙手抓住兩邊的繩索。

“我說的是實話。”她的身體隨鞦韆震顫,眼底卻一層不化的冰霜。

“就算程處默對你視而不見,你因此心灰意冷,也犯不著上趕著送死。”吳王咆哮,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傅柔瞬間一絲恍惚。是因為這樣,她才冒險進諫?不,不是!曾經以為程處默死了,那時的她心如死灰,但如今,程處默只是不理她而已,她不會為此自尋短見。她沒有做錯,更不會因為一時情傷,就要死要活。

吳王伸出手,想要碰觸傅柔的臉,她卻往旁邊一偏,讓他的手落了空。

他嘆口氣:“對不住,我不該提程處默。”

她淡然:“多謝殿下剛才為我說話。”

“你的語氣,沒讓我感覺到有一絲謝意。”讓他心冷。

“說者有意,聽者無心,我是真心實意。”只不過,她並沒有求他幫忙。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好一會,才退開,放了鞦韆架。

“為什麼要冒著觸怒父皇的危險,為陰妃說話?陰妃與你有交情?”她壞了他的事,但那瞬間,他只怕她弄丟小命,怕得心顫。

“物不平則鳴。陛下盛怒之下處罰過重,也不合唐律,總要有人敢於提醒。”她不說出來,良心不安。

“你以後不能再這麼莽撞。父皇這次能饒你,不說明他下次就不會殺你。龍有逆鱗,觸之必亡。”拂逆一次,僥倖逃脫,再有第二次,神仙難救。那畢竟是天子,一句話定人生死,金口玉言也會被金口玉言所推翻。

“多謝殿下提醒,告退。”她起身要走。

他開口:“我故意的。”

她停下腳步,等他說完。

“我知道不該提起程處默,但我卻故意提起他,因為想看看你的反應。如果你聽見這男人的名字,表現出憤怒,是一件好事。起碼讓人知道,你恨他。如果你哭,也是一件好事,起碼我有安慰你的機會。可是,你只是沉默。你越沉默,就越說明你沒有放下。”

“如殿下所言,微臣確實是一個執拗的不肯改變的人。天性如此,誰能奈何?”她繼續走起,穿過凌霄閣的花園,走上無人的長廊,才虛脫得靠了牆。

處默回來了,她本來很高興,以為終於可以見面,把在廣州發生的事解釋清楚,在他下朝的路旁裝著經過,誰知他不看她一眼,徑直走了。

就在那一瞬,她感覺,他真得放開了她的手,而且已經走出很遠。

這幾日,她吃不下睡不著,意識卻始終清醒,清醒得體會著什麼是心絃撕裂之痛。然後,到了今日,看著天子的冷絕,皇后和皇子們的誠惶誠恐,,她就不明白,即便不能像普通一家人,何至於殺子殺妃,難道不曾有過恩愛,不曾有過天倫?就算是皇后,是髮妻,都不得不時時刻刻陪著小心,動輒下跪求饒告罪。

程處默之冷,天家之冷,令她陡生豁出去的憤怒,大膽直言,並非求死,也不乞望這種活法,憋屈的,卑微的,不被理解的活法。

眼淚無聲流下,她心中的痛,一寸寸蔓延全身,彷彿將要碎成一片片,但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她就不會原地踏步。

傅柔撐住牆,一步步走起,只要自己不變,腳下的路仍通往明光,如此堅信著。

傅音大著肚子,往侯傑書房走去。

侯傑出徵的那段時日,她想了許多。侯盈盈出嫁前說得那一句“要向前走”,深深刻在她心裡。

她起初還是糾結,直到發生了一件事。茉莉不小心驚嚇到她,害她打碎了侯長興孃親送的鐲子,她發洩般打了茉莉一頓,等到回過神,看見茉莉驚恐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被玲瓏欺負的那時候,讓她一下子就醒悟過來了。

她絕對不想變成玲瓏,變成侯長興,變成那些不善良的人。她的孃親,雖然嘴巴壞,但從來沒做過真正的惡,打著精細的小算盤,卻在全家面臨危難的時候,捐出私房錢來。她若為了報仇變壞,孃親會死不瞑目。

於是,在侯傑出徵前,傅音向孃親的在天之靈祈願,若侯傑平安歸來,她就會放下仇恨,和他好好過日子。如今侯傑回來了,她也不再矛盾,開始把自己的心放進去,想笑就笑。侯傑性子直,並不奇怪她最近的變化,只當她有夫有子萬事足,待她比從前更好而已。

這天,傅音進了院子,見好些僕從丫環站在書房的臺階下。她走到茉莉身邊,問什麼事。

“音兒姐姐,我正要去找你,小公爺吩咐吳管家,讓所有可以進出書房的人都集中到這裡呢。”雖然被傅音打了,但隨後傅音又和她道了歉,茉莉就沒放在心上,“可我也不知什麼事。”

侯傑走出來,一本正色:“今年六月初二,我的書房裡不見了一封信,你們之中誰偷拿了,站出來。”

那封信,是他派到鎮海將軍府的臥底送來的,之所以舊事重提,只因臥底暴露行藏,被嚴子方發現,逃回侯家,侯傑才知道此事,進而懷疑家裡也有內鬼。

侯傑又道:“能夠出入書房的人,如今都在這裡。要說軍中拷問之刑,你們是熬不過的,趕緊老實交待,免得皮肉吃苦。”

沒人吭聲,而傅音緊張得手心發汗。

“不說?”侯傑神情冷冽,“那就統統抓起來拷問,打死了可別怪我!”

傅音望著眾僕畏懼的模樣,想著不能牽連無辜,剛剛往前跨出一小步,身旁的茉莉忽然走上兩步,跪了下來。

茉莉哭道:“是……是我……”

傅音傻眼。怎麼會是茉莉?明明是她把那封信燒了啊!

茉莉顫聲解釋:“那天我打掃書房,不小心打翻了書桌上的茶杯,有一封信被水溼透了,我怕捱罵,就把信帶出了書房,想要曬乾,誰知墨水都化了,我怕小公爺責怪,就給扔了。”

侯傑眯狹眼:“該死的賤婢,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到底是否受人指使!”命吳管家帶下去,嚴加審問。

吳管家和家丁上來拉茉莉,傅音忽然想到了玲瓏掛在懸樑的悽慘死狀,擋到茉莉身前。

“不,別碰她,這不是她的錯!”因為信是她燒的,不能讓無辜的人頂罪。

侯傑不悅:“拉開她。”

傅音和家丁們扭搡著,突然覺得腹痛劇烈,卻不願退讓。

茉莉尖叫起來:“音兒姐姐……血……血!”

傅音低眼一看,裙上迅速滲出一大片紅。

“音兒!”侯傑立刻慌了神,大步上前。

傅音滿頭見汗,面色慘白,卻作出拒絕侯傑靠近的手勢:“不要……不要傷害茉莉,不要……”小腹一陣尖銳疼痛,令她尖叫。

侯傑急死:“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

“饒了茉莉……”她不要,不要再用一條命換一條命。

“好,好,我答應。”他望著那片止不住渲染的血,膽戰心驚,幾近乞求,“音兒,讓我抱你回房,好不好?”

“你發誓。用我們的緣分發誓。如果你違背,你我恩斷情絕,永不再相見。”她喘著,眼前發黑。

“好!我以你我緣分發誓!”他願意為她做一切。

她笑了,往前倒,讓他接個正著。

“快去請大夫!”侯傑咆哮著。

“請……接生婆……”她勾著他的脖子,“我可能要生了……”

“什麼?!”他慌得不知所措,大步立刻變成小步,“怎麼會……不是……哎呀,快,快去叫接生婆!”

她緊緊靠著他的胸膛,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讓她的心安然停靠。等孩子平安出生,她願和他守一生。

夕陽斜照城樓,夜幕悄卷半邊。風吹直了軍旗,程處默獨站望臺,出神地望著遠方。他的相貌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面稜剛硬,彷彿刀刻出來的。膚色被烈日曬如銅鐵,泛著冷光。眼角出現了細紋,帶著滄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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